第36章(2 / 2)







明明田靈去了那麽多回,都沒有遇到任何人,偏偏就她運氣不好。

寧清歌卻不說話,側身偏頭看向另一邊。

房間裏一時陷入沉默,午後的明亮日光從格窗油紙中擠進,慢慢悠悠往地上落,細小灰塵在光束中揚起。

因盛拾月昏迷、擔心寒氣太重的緣故,隻在角落放一盆冰鑒,正緩緩冒著水霧。

周圍十分安靜,隻剩下兩人的交錯的呼吸聲,還有盛拾月時不時挪動膝蓋的布料摩擦聲。

盛拾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對方。

寧清歌衣袍稍亂,玉簪束起的長發垂落幾縷在額間,不知途中有多焦急才會淩亂至此,向來涼薄矜雅的麵容染上薄怒,想責罵盛拾月,卻又舍不得,隻能強壓在眉間,凝作眼尾水霧。

這天底下,估計也就盛拾月有這個本事,稍鬨騰就能讓寧清歌失了分寸、亂了心緒。

“寧望舒……”盛拾月小聲喊道。

拽著對方衣衫,往自己這邊拉,還沒有認錯完畢,就開始抱怨:“我膝蓋疼了。”

也不知道誰認錯會像她一樣,還沒有誠懇半秒鐘,就開始犯嬌脾氣。

寧清歌被她拉得挪過去半步。

盛拾月便抬起雙臂,環抱住對方細腰,像個樹懶似的靠到對方懷裏,拖長語調,哼道:“寧望舒你就別生氣了,我腦袋還暈著,心裏頭也悶,膝蓋也疼了,你先哄哄我好不好?”

她聲音黏糊,綿軟的調子中帶著被嬌慣偏愛的無賴,不信寧清歌不哄她,不信寧清歌不心疼,有恃無恐地撒著嬌。

她仰頭看向對方,額頭又纏上幾圈白布,本就沒二兩肉的臉頰,隨著這段時間的接連受傷,越發瘦削蒼白,落下的光似乎能刺開薄皮,看見清晰的骨骼,像隻病懨懨的貓兒。

寧清歌忍不住抬了抬手,下意識想要回抱對方。

盛拾月越發抱緊她,用腦袋蹭了蹭對方腰腹,又黏糊糊道:“頭暈得很,寧大人要是不回去,就陪我躺一會好不好?”

悶在心裏頭的氣剛提到嗓子眼,又被這人鬨了下去。

寧清歌抿了抿唇,還是拍了拍對方的手,鬆口道:“放開。”

盛拾月沒理解她的意思,還抱著不肯鬆手,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寧清歌無可奈何,隻能無奈解釋道:“你不是要我陪你躺著嗎?穿著外袍怎麽躺?”

其實也不是不能,隻是怕盛拾月抱著不舒服。

盛拾月這才鬆手,跪坐在床邊不動,眼巴巴地看著她,像是怕對方跑了。

寧清歌便轉身背對著她,剛解開宮絛,又忍不住偏頭道:“不是說膝蓋疼嗎?還跪在哪裏做什麽?”

不怪對方在自己脫衣時不懂避讓,反而怕對方跪久了腿疼。

盛拾月能道歉到一半就開始鬨脾氣、撒嬌,和這人的百般縱容脫不了乾係,完完全全是寧清歌慣出來的,也隻能寧清歌自己受著。

寬大衣袍被掛在木架上,繼而掀被上床,早早躺在裏頭的人立馬挪了上來,左手左腿都往寧清歌身上搭,十分熟練地半趴到對方身上,縮到寧清歌懷裏。

寧清歌不見阻攔,還幫忙扯了扯薄被,蓋在盛拾月腰腹,怕她熱了鬨脾氣,又怕她蓋少了著涼,另一隻手還在對方脊背輕拍。

就這樣,盛拾月還不滿意,隨手抓住後麵的手,挪到自己腦袋上,小弧度蹭了蹭掌心,繼續哼道:“揉揉,這裏暈得很。”

這處不是小事,就連請來的醫師瞧見,都忍不住緊皺眉頭,把了許久的脈,開的藥方也比前兩回多。

寧清歌停頓了下,垂眼瞧著已經開始半闔眼等待的人,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替她輕輕揉捏。

午後越發安靜,日光熱辣,落在人身上總有一種莫名的刺疼,於是無人願意出門,躲在房間裏昏昏欲睡。

角落裏的冰鑒融化了半盆,周圍都是水跡。

閉眼假寐的人閒不住,仗著自己腿長那麽一點,便用腳背貼到寧清歌腳心,趾尖故意抬起,在對方足心又一下沒一下地輕撓。

隻斜蓋一個邊角的薄被什麽也遮不住,還因為亂動,將寬大褲腿扯上去半截。

於是就有細碎光斑撒落,宛如斑駁玄妙的紋路,映得白淨薄皮下的肌理清晰可見,略鼓起青脈,如同水墨畫上濃墨一筆,揮灑出遠山輪廓。

“寧清歌……”她懶懶喊了一聲。

另一人回以一聲氣音。

盛拾月越發過分,直接抬腿去蹭,好像是在寧清歌平靜的反應表示不滿。

“寧清歌你很困嗎?”盛拾月睜開眼,仰頭瞧她,又冒出一句話。

寧清歌回了句:“還行。”

“那你怎麽不癢?”

原來是惡作劇的效果沒讓她滿意。

寧清歌掀開眼簾,如墨玉般的眼眸倒映著對方麵容,停頓了好一會才說出一句:“癢。”

“那你怎麽不躲?”盛拾月頓時疑惑。

“舍不得躲,”雖是這種有些曖昧的話語,可寧清歌的語氣卻平靜,自然地好像在說什麽稀鬆平常的話。

仗著好皮囊,往日也有許多坤澤對盛拾月示好,一堆情話說得千回百轉,恨不得將一顆心掏出來給她看,盛拾月不僅毫無波瀾,甚至還覺得好笑,晚上倒頭一睡就忘得乾淨。

可偏偏是寧清歌的這句話,讓她忍不住蜷縮腳趾,以至於變扭回應道:“寧清歌你什麽時候學會油嘴滑舌的那一套了。”

寧清歌言簡意賅地回答:“真心實意。”

這人怎麽像是在寫折子一樣

盛拾月眉一挑,故意胡鬨地說:“我不信。”

“那殿下想要我怎麽證明?”寧清歌看著她,平靜無波的眼眸像是閃過一絲晦澀的暗色。

盛拾月一愣,突然就卡了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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