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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寧清歌, 你後腰為何會有、”

“刺青”

話音落下,盛拾月下意識避開對方眼神,偏頭往別處看,一邊是難以按捺的疑心, 一邊是怕會觸及到對方無法言說的傷痛, 故而不大敢直麵對方。

周圍依舊安靜,風吹動樹影, 驚得一群鳥兒撲扇而起, 發出嘰嘰喳喳的咒罵, 空氣中泛著股焦灼的悶熱。

盛拾月抬手擦了擦額邊的汗,不知是熱的還是因為緊張。

可耳畔卻響起一聲輕笑,莫名愉悅。

盛拾月一愣,不可思議地低頭看過去, 便聽到寧清歌開口,說:“我還以為殿下會生氣。”

兩人還保持著一坐一躺的姿勢,於是盛拾月得以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角度, 俯視著對方,可饒是這樣, 她也沒有占到半點主導權, 反倒像個手足無措、在向對方低頭的人。

而處於下位的丞相大人,卻掀開眼簾, 漆黑眼眸漾起繾綣的溫柔, 似水波掀起圈圈漣漪。

她又道:“我以為殿下發現我的隱瞞後會很生氣, 甚至會把我的枕頭又丟下床, 將我趕去隔壁房間。”

她聲音清冽, 不含半點嬉笑意味,好像確實是這樣想過。

盛拾月有些不自在, 抬手遮在對方的眼前,認真回想了下,才明白寧清歌為何會有此顧慮。

說不好聽些,寧清歌一直在故意欺瞞她。

因盛拾月在這段時間經常受傷、而寧清歌又忙碌的諸多原因,兩人其實並未同房太多次,鮮少的那幾回,不是熄了燭火,便是寧清歌還穿著衣衫,唯一一回能夠瞧清的,還是木榻之上的那一次。

不過寧清歌脫了衣服後,便一直騎坐在她身上,即便最後腿腳無力,摔入軟墊之中,也是側躺著對她,而盛拾月那時被新鮮而陌生的玩意吸引,哪裏有心思繞到寧清歌身後

而且等結束之後,她又被寧清歌哄著說出當年往事,她邊說邊犯困,哪裏能注意到刻著脊骨末端的小小刺青沒有說到一半就睡著,已是極力強撐後的結果。

於是一人有意遮掩,一人完全注意不到,好歹是成了親的妻妻,盛拾月卻到現在才知道這事。

盛拾月想到這兒,不免鬱悶了下,她在寧清歌麵前就好像透明的,從裏到外都被看透、看完了,甚至在發生盥室那事後,上上下下被寧清歌親過一遍。

而她呢

若不是這一次寧清歌累極,她主動幫忙換了身衣服,不知還要什麽時候才能知曉。

可是……

盛拾月抿了抿唇角,卻道:“此事、此事與其他事情不一樣,我不與你計較。”

寧清歌眉眼柔了又柔,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時候,最後萬千話語化作一聲輕飄飄的嘆息,輕易就被風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的小殿下啊。

世人總說盛拾月頑劣、錙銖必較,可她卻不會仗勢報複編排、嘲諷她的百姓,就連屢屢得罪她的那些個千門人,她也願意聽其解釋,甚至將自己送入危險境地,對於枕邊人的欺騙,這人的第一反應隻有憐惜,哪怕寧清歌刻意提醒,她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放下。

與之對比,被汴京人稱讚的屈鈺,會因為被盛拾月奪了風頭而不滿,會因為自己的過錯,而遷怒今年的武狀元。

自喻為“清流”子弟的許正明,會因輸了比賽而設計害人。

那些個嘴上掛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文武百官,私底下也都是一個齷齪樣。

就連寧清歌自個,被稱做所謂皎月的人,也被貪嗔癡恨愛欲驅使,清冽疏離皮囊下是數不儘的算計,早已陷入這看似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的盛世泥濘裏去。

就如稚兒拐賣一案,若她出手,即便隻是稍稍阻攔,也能使此案不會被六皇女輕易壓下去,可盛拾月擔憂她被牽連,不肯提,她就不曾理會。

思緒落到這兒,寧清歌閉上了眼,突然有些慶幸,慶幸盛拾月遮住了她的眼睛,以至於許多情緒都被壓在眼底,不被對方得知。

這個大梁早就爛透了,從頂上那位到三公九卿,甚至是小小雜吏,像是一顆看似外表枝葉茂密、實際已被蛀蟲掏空的樹,隨時都可能被風吹倒。

掌心下的眼睫顫動,惹起陣陣癢麻,盛拾月下意識縮手想躲,卻被寧清歌更快一步地拽住手腕,扯著她停留在原處。

寧清歌突然問道:“殿下,若樹中蛀蟲遍布,咬食綠葉、掏空枝乾、吸乾根莖、藏身與層層木屑之中,我們該如何處理?”

這話題跳轉得太快,盛拾月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隻能茫然看著寧清歌。

那人便答:“我聞南疆苗人有養蠱之術,是將眾多毒蟲放進一壇中,起初毒蟲互相忌憚,各自占據壇中一隅,苗人見狀,就會驅趕其中一蟲,激怒各方,於是大蟲吃小蟲,小蟲吃更小的蟲,互相殘殺後,即可得到最後的蠱毒,苗人便能驅使蠱毒為己用。”

盛拾月擰著眉,不知寧清歌為何將話題轉到這兒,如果是故意逃避前一個問話,那這個轉折也太過生硬了吧

她張了張嘴,卻順著這個話題,道:“小姨也曾與我說過此事。”

“可毒蟲始終是毒蟲,你若身強,它便假意順從你,可倘若向它露出弱點,它就會毫不猶豫咬上來,是故,苗疆年年死於蠱毒的人極多。”

寧清歌循循誘導,又問:“那殿下覺得該如何?”

往日夜晚念書時,寧清歌也如此搬出書中典故,詢問她該如何做。

所以盛拾月沒多想,隻暗自腹誹:寧清歌可真愛教書,這個時候都不忘教導自己,還以為能趁夏苗這幾日稍微歇歇,沒想到這人那麽會見縫插針。

她稍正色,脊背無意識挺直,回答道:“使蛀蟲互相殘殺,我再殺剩下的蛀蟲。”

“然後呢?樹木該如何?”

這不難,盛拾月當即答道:“除去枯根,刮去腐肉,將殘葉鋪於樹乾周圍,作為養分,再對症施以藥,如此便可使殘木再生新枝,重獲新生。”

“那樹木因此受儘磨難呢?”

盛拾月搖了搖頭,堅決道:“不破不立。”

寧清歌似扯了扯嘴角,曰:“善。”

她扯下覆在自己眼前的手,眼眸清亮如往常,不見絲毫異色。

盛拾月仍有些緊繃,往日還笑小荷花正經,現在自個也變成認真求學的好學生樣,小聲嘀咕了句:“怎麽這個時候也要擺老師譜。”

寧清歌眉眼舒展開,便含笑問:“那殿下想要臣擺什麽譜?”

盛拾月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那人就扯著她的食指,落在唇邊,又道:“這種譜嗎?”

指尖置於柔軟唇瓣之上,隨著說話時的開合而晃動,隱隱感受到些許顫動,繼而炙熱的潮濕吐息包裹而上。

之前的喘息還在耳畔回響,被另一處包裹的感受還未散去,此刻最容易想偏。

盛拾月呼吸一滯。

寧清歌卻還嫌不夠,又輕笑道:“又有些想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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