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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夜暴雨卷來淒寒, 路上行人三兩,青石板路潮濕,各處水窪未乾涸,映著簷角殘燈。

裝飾宏偉華麗的奉天殿內, 氣氛肅穆冷凝, 偶有站在角落裏的小官抬起頭,又麵帶驚恐地低下頭。

往裏頭看, 帝王正坐於龍椅之上, 不過幾日, 鬢間白發就又多了幾縷,即便侍人極力遮掩,也無法將它全部隱藏,威嚴龍袍壓在她身上, 身軀有些佝僂,腿上還蓋著一張完整的虎毯。

跪在地上的人抬袖,抹了抹額間的汗。

望她身側, 禦史大夫許候雲、太尉屈夏等一係列重臣都已跪下,倒顯得少數站在兩邊的人有些突兀, 隻低著頭沉默。

而身穿紫色仙鶴圓領官袍, 腰佩十三跨金玉帶的寧清歌站在正中間,清逸秀雅的麵容沉靜, 如墨玉的眼眸低垂, 看著前頭砸落的折子。

“寧清歌。”

坐在首位的人終於開口, 沉啞的聲音像在強壓著怒火, 一字一句質問道:“他們所言可是真的”

寧清歌還未說話, 其餘人先急了,聽陛下這話, 竟還想給寧清歌一個解釋的機會

太尉屈夏率先開口,急聲道:“陛下,諸多證據都已擺於堂上,武舉學子百人聯名舉報,行賄證詞、證人皆有,豈能有假?!”

她身後黨羽再接道:“武狀元鐘千帆在夏苗中無故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得不讓人懷疑……”

這人停頓了下,故意看了寧清歌一眼,再假裝恐懼道:“是未交賄金,被人記恨、謀害。”

禦史大夫許候雲當即開口:“陛下!武舉公平事關大梁根本,豈能容人隨意操作,若不重懲,恐天下人寒心啊!”

眾人連忙跟上,大喊道:“請陛下重懲寧清歌!”

站在旁邊的盛獻音也微微屈身。

盛黎書不曾接話,反倒一直垂眼俯視著寧清歌。

如此危急情況下,寧清歌的脊背依舊挺直如青竹,聲音一如往常,隻道:“臣無罪。”

不管旁人如何汙蔑,寧清歌從開始到現在,隻說出了這三字,好像明白說再多也無用,索性閉口不言。

見此,提心吊膽的眾人鬆了口氣,暗笑寧清歌往日清高也就罷了,生死時刻竟也如此做派,不肯為自己辯駁幾句,那就別怪他們……

首位上的人見狀,果然冷哼一聲,像是徹底信了他們一般,當即罵道:“來人,將寧清歌關進大理寺,革除丞相之職,待會審之後,再行定罪!”

話音落下,眾人皆跪。

不多時,寧清歌下獄的消息傳遍汴京,滿城嘩然,上至官吏商賈,下至販夫走卒,無一不再談論此事,就連生意都不願做,擠成一團,討論著各處傳出的謠言。

可眾人還沒有說多久,就瞧見有穿著鐵甲的士兵騎馬衝入城門,神色慌張,一路大喊:“南疆急報!南疆急報!”

“閃開!”

”南疆急報,通通閃開!”

看著不斷揚起的馬蹄,眾人被嚇得麵色慘白,慌慌張張往兩邊躲,不少人因躲避不及,互相撞倒在地,場麵很是混亂。

可那士兵卻無力再管,一路急行,衝至皇宮門口。

還沒有來得及停下喘口氣,就出聲喊道:“陛下!武安君大人以身涉險,攜數十人闖入南疆,已有半個月無消息傳回昆城!”

——嘭!

盛黎書麵色一變,竟直接摔書站起身,喊道:“什麽?!”

“什麽?!”

驚詫聲音落下,盛拾月猛的坐起,寬鬆裏衣淩亂,未束起的發絲披散,眉間的困意還在,可眼眸卻已清明。

“曲姨你在說什麽!”匆忙被喊醒的盛拾月,滿臉不可置信。

“寧清歌和小姨都出事了!”

“殿下你先別慌,”曲黎連忙安慰,可自己也是滿頭大汗,無意識露出驚慌神色。

葉流雲、葉赤靈此刻也站著旁邊,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麽,兩件事都發生得突然,將以往的鎮定打碎。

盛拾月幾欲往旁邊跌,甚至伸手虛抓了下,幸好葉流雲眼疾手快,連忙上前攙扶,沉聲喊道:“殿下。”

盛拾月渾身抖得厲害,麵色更是慘白,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緊緊拽住葉流雲手腕。

且不說其他,這出事的兩人,一個是盛拾月昨夜還在耳鬢廝磨的妻子,一個是盛拾月全心全意信賴的親人,說嚴重些,若將皇室之人排除,那盛拾月在這天底下,也就隻有那麽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

如今一個入獄,一個下落不明。

就算是再堅毅的人也扛不住,突如其來的噩耗。

掐著葉流雲手腕的指節無意識收緊,不知用了多大力,竟掐出紅紫痕跡,葉流雲並未阻攔,隻覺盛拾月的手冰得嚇人,像掉入冰窖一般。

“怎麽會、怎麽會……”盛拾月喃喃自語,依舊無法接受,這兩件事來得太巧、太突然,讓人懷疑是在惡夢中。

但凡隻有一人出事,盛拾月能借其中一方勢力救人,可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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