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不怕葉小姐笑,若不是有春生在,我都想隨她去了。”

葉青梧搖了搖頭,寬慰道:”這有什麽好笑的,應說殿下重情重義才是。”

不知是誰先邁步,便往園林深處一圈又一圈地走

“葉小姐比之前安靜許多,”盛黎書突兀出聲。

葉青梧恍惚了一瞬,隻搖了搖頭,語氣複雜道:“或許是長大了些。”

“是嗎?”盛黎書反問了聲。

不過一會,趴在葉青梧肩頭的小孩就已犯起困,眼皮幾次塌下,盛黎書怕葉青梧太累,小心將女兒抱回自己懷裏。

葉青梧見到這一幕,終究還是心軟,主動說了句:“你不必再過來了,阿娘不會見你的。”

盛黎書出現在葉府並非偶然,這段時間裏,她每幾日就要上門拜訪一次,哪怕是葉青梧,也撞見她好幾次。

聞言,盛黎書並未出現尷尬之色,反倒笑了下,寬大的手依舊在女兒身上輕輕拍打。

話既已說出口,葉青梧不免多說兩句:“如今各黨派相爭,已將整個大梁瓜分乾淨,你一無強大母族助力,二無陛下喜愛,怎能爭搶得過他們?不如安心當個逍遙皇女,日後新帝登基,念你當時安分,也會多賜你些錢財。”

她這話說的直白。

可盛黎書卻搖了搖頭,聲音溫厚道:“葉小姐,你可知春生的阿娘是如何離世的?”

葉青梧疑惑看向她。

盛黎書眉眼間多了一絲苦澀,直道:“因為我的無用。”

“她因生產落下病根,需大量名貴藥材溫養,可我……”

“沒有那麽多錢。”

她並未躲閃,靜靜看向葉青梧,說:“可笑嗎?我的皇姐、皇妹在勾欄酒樓裏一揮千金,而我連一副藥都買不起,隻因我母妃地位低微,隻因我不得寵,於是我這個皇嗣如同虛設,連京中普通富戶都比我過得舒坦。”

“若我還是孤身一人,爭不了就算了,可是葉小姐……”

“我有春生了。”

“我必須得為她搏一搏。”

她語氣雖淡,卻字字堅決。

葉青梧眼眸虛晃一瞬,許是被觸動,因對方敢於放手一搏的勇氣。

她又想起那個許久未想起的人。

薑時宜……

葉青梧沉默許久,終於開口:“我可以帶你去見我阿娘一麵。”

盛黎書麵色一喜,當即就道:“多謝葉小姐!”

至德十四年,年初。

葉、寧兩家終於下注於盛黎書,但並未第一時間公之於眾,隻在暗中潛伏,等待最後的機會。

年中,在三皇女的接連催促下,薑家家主親自上山入觀,將薑時宜帶回汴京,不到一月,薑時宜嫁入寧府。

大婚那一日,汴京人都知葉青梧獨自踏上樊樓,從早到晚,連喝了一整日的酒,像是自虐一般,喝得酩酊大醉,滿地都是滾動的空酒壇。

也是這一夜,薑時宜派人將手鐲送還給葉青梧。

而寧家雖然同意了婚事,卻依舊對三皇女的態度曖昧,像是加入了三皇女的陣營,卻幾次在明麵與三皇女劃清界限,將三皇女、薑家氣得半死。

而且對於薑時宜,葉、寧兩家也並未透露半分,即便薑時宜隱隱察覺不對,也難以猜想到此事。

之後不過兩月,諸皇嗣爆發了最嚴重的一場爭鬥,上下官員都摻和其中,全國四分五裂,江山動搖,皇嗣死的死、傷的傷。

直到盛黎書強勢出手,攜葉、寧兩家,以強有力的姿態擠入朝中,終得太子之位。

而薑家卻因此由盛轉衰,一蹶不振。

不到一年,大梁易主,改國號為元鳳。

元鳳二年,盛黎書以大婚之禮,奉迎葉青梧入宮,封為皇貴妃。

從此,她們一人是皇貴妃,一人是寧相夫人。

———

書頁翻過,時間流淌,轉瞬間又回到如今。

是夜,

大理寺內依舊燈火通明,不過三日,這牢獄就被濃鬱血腥籠罩,鞭打聲、喊叫聲、怒罵聲在牢房中回響,猶如人間地獄一般。

坐在木桌前的寧清歌,隨手放下單頁訟狀書,便抬眼看向前頭。

麵前單膝跪下的錦衣衛,身軀一緊,見慣戰場殘酷的人,竟因這一眼,冷汗直冒。

甚至連站在旁邊的曲黎,也莫名露出一絲緊張。

不知這幾日都發生了什麽,才讓她們這些曾在戰場廝殺的人,從骨子裏生出由衷的恐懼。

直到寧清歌微微點頭,兩人才鬆了口氣。

那錦衣衛連忙抱拳告退,好像寧清歌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生怕與對方多待片刻。

寧清歌將對方的反應儘收眼底,卻沒有絲毫詫異,隻偏頭看向曲黎,清冽聲音終於溫和些許,問:“殿下還沒有回來嗎?”

曲黎上前一步,搖了搖頭就答:“流雲派人傳話,說殿下深感道法玄妙高深,決定在長生觀中多住上幾日,向道長請教經文。”

這話說出口,連曲黎自個都覺得好笑,那祖宗向來對道法、佛經沒有半點興趣,如今為了和寧清歌鬨脾氣,連這種話都編出來。

聞言,寧清歌眼簾撲扇一瞬,繼而抬手揉了揉眉心,就道:“觀中條件一般,再讓人送些被褥、衣袍過去……”

她話音一頓,又道:“上一次可有將驅趕蚊蟲的熏香帶上?”

曲黎連忙回答:“夫人放心,殿下平日慣用的物件都捎過去了,就連府中的廚子都跟著上山,絕不會讓殿下受半點委屈。”

寧清歌點了點頭,想補充些什麽,卻又無話可說,最後隻冒出一句:“她喜歡吃樊樓的飯菜……”

曲黎性子急,下意識反問道:“派人買些送去?”

“不是。”

寧清歌繼續道:“讓樊樓分出兩個廚子上山,小九挑嘴,飯菜放久之後就不肯動筷了。”

曲黎扯了扯嘴角,也不知該說些什麽,自以為他們已經足夠嬌慣盛拾月,結果還是遠遠不如寧清歌,盛拾月離開不過三日,她就快將半個盛府送上山了,若是再拖延幾日,說不定連汴京都要移入長生觀中。

思緒落到這兒,她又忍不住嘆氣,也不知道這兩人發生了什麽矛盾,怎麽連爭吵都沒有,就開始冷戰。

不過這樣也好……

這幾日的汴京極不太平,自從屈家交出一份名單之後,錦衣衛就開始四處抓人,就連龍、虎頭鍘都卷了刃,刑場之中的血跡至今未乾,十米開外都能聞見濃鬱腥氣,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在瑟瑟發抖,生怕錦衣衛踹開自家府門。

盛拾月性子良善,哪裏見得慣這種場麵,躲在長生觀也好,省的瞧見這些後,夜裏生出夢魘。

曲黎答應一聲,剛準備轉身,又瞧見寧清歌開口,說:“回來時,順便將戶部的張詢帶來。”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曲黎卻縮了下身子,心中無比清楚,既是寧清歌點名要的人,那這人與身後的家族,恐怕都難熬過今夜。

“是,”曲黎當即答應一聲,轉身之時,嘴唇碾磨,竟在心中大喊一句。

“殿下你快回來了吧,夫人她真殺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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