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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自那日爭吵過後, 葉青梧憤然離開,第二日,薑家家主就將薑時宜轉送至寧家書塾念書,葉青梧難以知曉, 這事是薑家家主一人的主意, 還是薑時宜主動提出。

她隻知薑時宜連句話都不曾留給她,便收拾東西離開國子監。

矛盾加劇, 裂痕更深, 曾經親密無間的汴京雙珠, 終究還是成為過去,從此有葉青梧的地方,決不可能出現薑時宜,有薑時宜的地方, 葉青梧轉身就走。

就這樣過了兩年,時間飛逝來到大梁至德十三年。

這一年,大梁皇權的爭奪越發激烈, 各黨派不再遮掩,爭鬥都被擺在明麵, 就連百姓都會在街頭巷尾聚眾討論, 分析著各種已經明晰的局勢。

也是這一年,葉青梧分化做坤澤, 薑時宜定了親。

這親事算不得薑家所願, 隻是跟隨的三皇女施壓。

隨著其他皇嗣的起勢, 曾經占據優勢的三皇女逐漸不安, 生怕弟弟妹妹如同對待太子一般, 合作將自己拉扯出局。

於是,她將目光放在了一直未站隊的寧家身上。

當時的寧家雖不如薑家, 可也深得天下文人的稱讚,在未有國子監之時,這寧家書塾便早已形同國子監一般,收納各地學生,給予寒門學生一定的優待,那時的官員大多都出自寧家書塾,號稱是寧家門生。

直到國子監的成立,寧家才自願將書塾關閉三年,之後也隻招收本家子女和少數其他家子女。

雖如此,寧家在大梁文人之中,仍具有極高的地位。

也因為此,薑家為拉攏寧家,不惜忽略薑時宜的感受,直接定下親事。

次年,薑時宜為拖延婚事,以修道祈福為借口,躲入長生觀中。

也是這一年,葉青梧終於放下曾經的怨念,孤身一人騎馬趕來。

她想帶薑時宜離開。

那一日的薑時宜並未見她,隻央求母親出麵,讓葉青梧早些下山。

可本該冷著臉將葉青梧趕走的薑夫人,卻被葉青梧說服了。

她並非一時衝動,早早就想了全部,隻要薑時宜隨她離開,她們按照葉家軍曾經探索出來的近路,快馬加鞭,隻要半個月就能抵達北狄。

旁人不知,葉家夫人出身不俗,乃是北狄王室的一支重要旁係,葉青梧幼時能在境外胡鬨,也多虧了此,否則也不會總嚷嚷著自己是北狄人。

葉青梧表示,等她與薑時宜離開大梁,便可聯係上母親當年留下的舊部,一行人再往北狄深處走,便可徹底脫離大梁的搜查,到那時,她們就在雪山之下的草原中騎馬獵鷹,在篝火旁邊高歌跳舞,比在事事都要考慮、委屈自己的汴京,自在快活的多。

說到此處,靜幽道長抿了一口茶水,腦海中又浮現了當年的畫麵,滿眼赤忱的明豔少女一遍又一遍地承諾,她一定會讓薑時宜遂心如意度過此生。

身為一個母親,怎會忍心看著女兒清醒著、痛苦著一步步掉入汴京的泥潭之中,甚至隨時有可能被泥潭卷入萬劫不複之地。

於是,薑夫人被葉青梧說服,替她帶話給薑時宜,並親自勸了她許久。

那一夜,滿心歡喜的葉青梧在山腳下等了許久,從夜色濃重到第二日中午。

無人知曉,她在那段時間裏想了些什麽,眼眸的希冀逐漸暗淡,肩頭的露水凝聚又被晾乾。

她會後悔嗎?

後悔自己過了那麽久,才發覺自己對薑時宜的心意,遲了好些年才趕到薑時宜麵前。

或者是生出別的情緒,比如說恨,恨薑時宜不敢邁出一步,甚至連當麵說清的勇氣都沒有,獨留她傻傻站在山腳,無望等待。

又或者,葉青梧終於想明白,薑時宜是無法離開汴京的。

她是世家精心嗬護,圈養起來的花,與她這種從小騎馬浪跡於邊塞的狄子不同,她生於這裏,也該為生她養她的地方犧牲一切,這是世家子女從小就被灌輸的理念。

更何況,她們都是坤澤。

她到底想了什麽,我們不得而知,隻知渾渾噩噩回到家中的葉青梧,突然發起高燒,繼而一個月臥床不起,生了場大病,之後就鮮少出門。

至德十三年,年末。

幾日大雪連綿,將整個汴京都遮蓋,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許久未出現的太陽終於擠開層雲,落下刺眼光芒。

許久未踏出房門的葉青梧,終於趁日光正好時,走至葉家園林透氣。

還沒有走出幾步,便聽到一陣孩童嬉笑聲。

許是那個冬季實在太過悶煩,平日不怎麽喜歡小孩的葉青梧,竟因此停下腳步,往那邊看去。

“春生!慢些!慢些別摔了。”

“春生!”

“那邊是湖,不可以過去。”

一連串無奈的氣惱斥聲,惹得葉青梧發笑,又想起自己曾經被葉危止折磨的時候,也被氣得吹氣瞪眼,極力忍住想打人的怒氣。

葉青梧往前走了幾步,便瞧見一個頭戴白布、身穿白袍的女子,她大抵有二十七、八歲,細眉丹鳳眼,眼瞼覆著淡淡青色,顯得有些頹喪。

葉青梧知道她,當今陛下的第十七女,因母妃的緣故,一直很不受陛下待見,前些年分化成乾元,便被陛下隨意安排了一門親事。

當年的葉青梧為了看熱鬨,還拉著薑時宜前去,和她討了杯喜酒。

隻是世事無常,她妻子因生產時落下病根,年初就撒手離世,留下她和一個孤女在這世間熬著。

想到此處,葉青不由唏噓,麵色也緩和許多。

小孩機敏,老遠就瞧見她的身影,跌跌撞撞就向她跑來。

“春生!”盛黎書連聲叫喊,卻喚不回女兒的轉頭,隻得大步跟著跑來。

而那小女孩比她更快,一下子就撲倒葉青梧懷中,樂嗬嗬地笑個不停。

葉青梧下意識接住,低頭瞧著這小孩,那小家夥還不知錯,咧開嘴直笑,一副得逞的驕傲樣。

倒比葉危止幼時可愛多了。

葉青梧有些心軟,便彎腰將人抱起,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盛黎書就已跑到她麵前,連忙喊了聲:“葉小姐。”

她解釋道:“這孩子還小,不大懂事,若是驚擾了葉小姐,還請葉小姐恕罪。”

話畢,她又伸手向女兒,喝道:“過來。”

她語氣雖重,卻沒有半點威懾力。

小女孩直接伸出雙臂,緊緊纏住葉青梧脖頸,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她肩頸,竟賴在葉青梧身上了。

她不由連名帶姓斥了聲:“盛春生!”

回答的是小女孩越來越抱緊的手。

她也不說話,就是這樣緊緊抱著對方,粘在葉青梧懷裏。

葉青梧笑了下,主動側身躲開盛黎書伸來的手,便道:“我與這孩子有些投緣,殿下就讓我多抱一會。”

盛黎書見她如此,麵色一緩,就溫聲道:“隻怕會累到葉小姐。”

“無事,”葉青梧搖了搖頭,便抬手拍了拍小孩的背,表示安撫。

小孩便笑,小小聲在她耳邊喊了句:“姐姐。”

倒是機靈7。

盛黎書站在原地片刻,又道:“葉小姐看起來消瘦不少。”

葉青梧對她的態度極淡,還沒有對懷中幼兒溫柔,隻道:“殿下也是,令夫人亡故之時,我臥病在床,未能前去掛念,實在愧疚,如今隻能勸殿下早些從悲痛走出,畢竟你們……”

她顛了顛懷中孩子,就道:“你還有一個孩子要撫養。”

盛黎書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帶著濃重悲色,說:“多謝葉小姐掛懷,隻是此事……”

她重重嘆了口氣,本蒼白消瘦的麵容,在雪地之中更顯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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