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2)







第76章

“薑時宜, 你不會忘記我了吧?”

風塵仆仆的少女牽著駿馬,一身乾練的騎射服,腦後的馬尾高高束起。

分別六年,記憶裏的人如門前的柳樹, 抽長了枝條, 即使眉眼間還殘留些許稚氣,但已本瞧出日後風華絕代的姿態。

聽到傳話後就急匆匆趕來的薑時宜, 呆呆站在在府邸門口, 像是被人一下子定了穴道。

葉青梧一如往日頑劣, 見對方不回自己,直接連跨三層台階,一步走到薑時宜麵前,隻隔著巴掌大的距離, 偏頭打量。

她雙眼一彎就笑:“薑時宜你怎麽越來越呆了。”

她又抱怨,說:“你都找了些什麽畫師,怎麽和寄給我的畫像一點也不像, 我還說我的時宜姐姐怎麽變了樣?”

她故意偏了偏頭,淺藍的眼眸與之對視, 認真又專注:“時宜姐姐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樣的好看。”

薑時宜如受雷擊, 驟然清醒後,被嚇得連退三步, 白皙的麵容一下子布滿緋色, 結結巴巴道:“你、你在做什麽?”

“葉青梧你、你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輕佻胡鬨!”

薑時宜聞言, 也不生氣, 食指壓著眼瞼往下一扯, 吐舌做了個鬼臉,繼而才說:“我都讓你少看些書了, 別整天和那些個酸儒學什麽之乎者也,小小年紀就和個掉書袋的老古板一樣,說誰都是胡鬨。”

薑時宜還沒有接話,那人就又散漫道:“好了好了,我還得去見我奶奶,你晚上給我留個門,我陪完她就來找你。”

她話剛說完就往台階下跳,乾脆利落地踩上馬鐙,掃腿上馬,韁繩一揮,馬蹄起落,轉眼就消失在拐角。

飄逸颯爽的姿態,惹得薑時宜身後的侍女連聲讚嘆,忙問道:“小姐,這是哪裏來的狄人?完全不似汴京人的文弱,好生瀟灑,而且……”

那侍女話音一轉,揶揄笑道:“這人肯定是對小姐有意,不然也不會剛入城就趕來見小姐,連自家奶奶都排在後頭。”

薑時宜又羞又惱,最後隻憋出一句:“你休要胡說。”

轉眼就到夜晚,薑時宜嘴上斥著輕佻,可剛到傍晚時分,就擺來高凳放在牆角。

葉青梧之前可沒少半夜來尋她,有時睡都睡下了,突然就起身,鬨著要找薑時宜,葉大將軍也沒辦法,隻好差人將她帶來,擔心打擾到薑府人,便使人在院外撐著,讓葉青梧悄悄翻過去。

薑府人起初還會被嚇到,可後頭久了,倒也習慣了葉家這非比尋常的入府方式,甚至在牆邊放了高凳,以防葉大小姐摔了。

可如今的葉青梧,哪裏還用得著凳子?

直接翻身入院,避開高凳就落地,快步往院裏走。

薑時宜果然給她留了條門縫。

她抬手一推,就開始喊:“薑時宜。”

被喊的人早早換了衣衫,倚在床邊看書,還沒有反應過來,那葉青梧就先踹了靴子,爬上她的床,雙臂一抱,像幼時一樣賴到她身上,黏糊糊道:“我可想死你了。”

哪裏還瞧出白日裏的英姿颯爽?就是個厚臉皮的牛皮糖!

薑時宜將書卷成一團,反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毫無威懾力地斥道:“半點規矩都沒有。”

“規矩規矩,你怎麽從小到大都是規矩,你要當女夫子嗎?”葉青梧將腦袋放在她肩膀,不滿地嘀咕。

薑時宜剛板起臉,她又一下子改口,陪笑道:“改改改,我下次就守規矩行不行?”

雖然分別數年,卻不見這兩人有絲毫生分,或者說是葉青梧一如既往的莽撞,讓薑時宜徹底忘記了那些不自在。

她們抱著一塊,像幼時那樣靠在床頭,嘀嘀咕咕說著話。

葉青梧扯著她的手腕,有些得意:“你戴了我送你的鐲子?喜歡嗎?”

薑時宜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表示警告,輕聲道:“好看的,我一直戴著。”

葉青梧便笑,也不知在驕傲什麽:“我就說你會喜歡,我阿娘還說薑家好東西一堆,你哪裏會看得上這鐲子。”

薑時宜眉眼溫柔,輕言細語道:“禮物無需貴重,隻要有心就好。”

葉青梧趴在她肩膀上蹭,像隻大狗一樣,黏糊糊道:“你別和我咬文嚼字,你就說你喜不喜歡。”

“喜歡,”另一人語氣無奈,眼眸中的秋水粼粼,再一次道:“隻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葉青梧笑得更肆意,雙手緊緊抱住對方,就開始絮叨:“前兩年南蠻稍定,我本想讓阿娘命人送我回京,卻不料娘親突然有喜,我便隻能留在南蠻。”

雖然葉青梧送來信件中有解釋,可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薑時宜沒有打斷,耐心聽著她重複。

“是個妹妹,我還給她畫了幅畫像,你看見沒有,剛出生的嬰兒真醜,像個大耗子似的,”葉青梧很是嫌棄。

薑時宜想起那副看了半天,才能勉強辨認出是個人的畫像,忍不住笑出聲:“你那是什麽畫法?小心妹妹長大後瞧見,要找你算賬。”

葉青梧發出不屑的氣音,說:“她怎麽可能找我算賬,她可粘我了,像個跟屁蟲似的,我去哪裏她就要去哪裏,連阿娘、娘親的話都不聽,就聽我的,我要來汴京的時候,她哭了一整晚呢!”

薑時宜不說話,就一直笑。

另一人又道:“這次我可以多待些時候,阿娘說我在邊境玩野了,半點規矩都沒有,趕我來汴京念書。”

葉青梧悶悶再說:“她好像和薑姨吵架了,鬨得好凶,不肯寫信托她幫我入學,我也不好直接上門,隻能翻牆來找你。”

薑時宜聞言,神色也多了些憂慮,說:“我阿娘這些年越發冒進,葉姨幾次寄信來勸她……”

“我阿娘現在隻要一聽見葉姨的名字,就開始大發脾氣,誰勸都不聽。”

葉青梧不滿地嘀咕:“有什麽話好好說就是,這些個大人就是被旁人捧慣了,隻要稍有不順心就開始擺臉色。”

薑時宜表情更愁:“我娘親也和阿娘大吵了一架,賭氣去了長生觀,我勸了好幾回,她都不肯回來,還說想要入道修行。”

兩個麵容稚嫩的少女,齊刷刷地嘆了口氣,即便有著遠超同齡人的聰慧,也無法理解成年人的複雜。

不知沉默了多久,葉青梧才悶悶道:“我今兒求了奶奶,以後我們可以一塊去國子監念書。”

薑時宜答應了聲,努力擠出一絲笑:“那你可別像小時候一樣賴床,天都大亮了,你還在睡覺。”

“我現在可勤奮了!”葉青梧立馬反駁一聲,伸手去撓對方,薑時宜連忙阻攔,笑聲中,兩個少女打鬨著滾在床褥之中。

那晚夜色如墨,月光皎潔,清脆笑聲搖晃起簷角的銅鈴,一切都很美好。

至德十年。

國子監外喧鬨,每到散學時候,就有好些慕名而來的百姓,擠在國子監門外。

有些是攜兒女而來,激勵她們以後考入其中,有些是未考上的學生,特地前來,駐足看一眼自己夢中的學府,還有見此地人多,於是挑來渴水販賣的小販。

隨著國子監學生走出,喧嘩聲更甚。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對麵容姣好的少女。

她們一人身穿緋色騎射服,一人身穿青衫,似有急事一般,同騎在一匹馬上,急匆匆打馬而過,揮起的長鞭差點落在旁邊人的身上,卻沒有人出聲不滿。

擠在人群裏的外地學生不免詫異,扭頭問向旁邊攤販。

那小販就笑,說:“虧你還跑來國子監門口張望,結果連咱們汴京雙珠都不曉得。”

“哦?請您為我講講。”

小販將勺往木桶一放,手在褲子上用力擦了擦,就道:“這汴京雙珠一人名叫葉青梧,乃是將門葉家之女,異域藍瞳,從小在邊境長大,性子颯爽明媚,模樣……”

她聲音一低,就笑:“她們私底下都喊她,北狄來的野玫瑰,刺手又豔麗,天不亮就有人去葉府門口蹲著,就想天天看一眼葉大小姐,可惜啊,北狄的玫瑰就對一人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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