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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盛拾月認床, 即便寧清歌派人送來她往日慣用的東西,可依舊是一夜的輾轉反側,直到天微亮,才稍稍眯了一會。

以至於她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剛到國子監中, 也不管其他紈絝在說什麽,隻往桌麵一趴, 隨著先生絮絮叨叨的念書聲, 眼皮合上之後就沒能掀起過。

屋簷積雪被日光映射, 枝頭搖晃一瞬,劈裏啪啦砸下許多碎冰,空氣裏泛著股刺骨的寒,還沒有來得及侵蝕, 就被屋裏的熱氣推遠。

隻見那屋舍之中,不僅四角都擺著炭盆,就座位間都有燒得正旺的爐子。

雖按大梁慣例, 每年都會給國子監提供一定額分的煤炭,可那煤炭金貴, 往日都是一間屋子擺一盆, 若是那個學生被凍得手腳僵硬,便自個去盆邊捂捂, 稍緩過來些, 再回到原位聽課。

可耐不住這屋裏一堆紈絝, 個個都是家裏受不得苦的祖宗。

昨日就已派人送來幾車碳, 還特的囑咐, 讓國子監不必吝嗇,儘管燒, 不夠再送,隻要別讓這些個家夥著涼受凍就好。

於是,這初雪的寒氣,愣是半點沒能擠入其中,偌大的地方宛如初秋一般暖和,甚是好睡。

趴在窗邊座位的盛拾月,壓著緋色寬袍,玉冠半束的發絲略微淩亂,垂下幾縷,被綿長呼吸吹得揚起又落下。

許是聽見熟悉聲音,盛拾月扭頭轉臉,換了個方向,露出臉頰上壓出些許紅印,微張的唇透著盈盈水色,唇珠圓潤,便顯得矜貴又稚嫩。

屋子裏頭很是安靜,平日裏最坐不住的那幾個紈絝,這下都變成了低頭垂眼的鵪鶉,不知是怕打擾盛拾月睡覺,還是怕旁邊執卷念書的人。

沉穩腳步聲又一次在盛拾月耳邊響起,還伴隨著熟悉的清冽聲音。

盛拾月濃睫顫動,還沒有醒來,就先擰起眉頭。

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天天在她旁邊走來走去,念個沒完!

她起床氣本來就重,更別說眼下這種情況,即便蒙耳抱頭,也仍然擋不住煩悶的念書聲後,盛拾月被氣出滿腔怒火。

她頓時睜開眼,氣勢洶洶就往旁邊一瞪,然後驟然愣住。

這不長眼的家夥……

是寧清歌。

她眨了眨眼,甚至覺得自個還在夢中,那個長得凶神惡煞又愛扯著典故罵人的糟心先生呢?怎麽換成一身白衣的寧清歌了?

旁邊人也不曾為她解惑,自顧自地低著頭,隻是那上翹的嘴角一壓再壓,終於等到盛拾月醒來,哪裏還記得書上寫了什麽?

一心忙著看熱鬨咧!

盛拾月還有些難受,這努力補回來的睡眠,始終比不上原本的休息,腦袋睡得昏昏沉沉的,還摻著起床氣,腦子試圖轉動又一下子卡住。

木愣好半天,才冒出和之前一樣的問題。

寧清歌怎麽會在這?

那人裝得正經,舉手投足間儘是儒雅的書生氣,見盛拾月醒來,也沒有刻意趕來,隻是邊念書邊往盛拾月這兒走,不緊不慢的悠然模樣,當真像個閒散的教書先生。

盛拾月露出困惑表情,抬手揉了揉眼後,仍是不解。

寧清歌不去她的北鎮撫司,跑來國子監做什麽?

許是熱鬨看夠了,周圍人終於憋不住,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悶笑。

小殿下還渾然不知,陷進想不通的迷茫裏,泛藍的眼眸覆著一層水霧,如幼貓般澄澈可憐。

紈絝們哪裏見過盛拾月露出這幅模樣?

朱六兒最先憋不住,以手握拳,敲著木桌哈哈大笑。

潘玄捧著肚子,笑得牙不見牙,眼不見眼。

齊覺後轉,壓著阿丹的桌子,一起樂得不行。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姿態。

盛拾月懵了下,還沒有來得及生氣,便見寧清歌停在她桌前,假裝無意地抬手,寬袍的袖子隨之敞開,將盛拾月遮得嚴嚴實實的,擋去旁人視線。

終於瞧見等了半天的熱鬨,眾人哪裏舍得停。

探頭伸脖的,紛紛往這邊看。

寧清歌見眾人還不肯停,另一隻拿住戒尺的手,往後麵木桌上一敲。

——砰、砰。

眾人頓時噓聲,收回腦袋、縮回脖子,回到原來位置。

盛拾月這下才反應過來,寧清歌跑來國子監授課了。

前回說過,大梁對國子監十分重視,時常鼓勵朝中官員在空閒時候,趕到國子監授課解惑,雖無半點明麵獎賞,可隱藏的好處不少。

例如前些年,陛下有意提拔一官員,卻見她兩年未到國子監授課,當即喚人來大罵一通,於是不僅沒能升官,還惹得陛下厭惡,如今還在朝廷邊緣蹉跎。

而國子監中的學生,無論寒門還是世家子女,大半都能踏入官場,日後念著這幾次授課的半師之情,說不定還能互相拉扯一把。

隻是這些日子朝廷動蕩,北鎮撫司四處抓人查案,京中官員少了大半,便很少有人再有閒心來此,更別說快忙得腳不沾地的寧清歌了。

她眨了眨眼,一時不知該做什麽,沒想到寧清歌會跑到國子監來,還正巧抓到自己偷懶……

有點丟人。

盛拾月麵無表情地坐直身子,揉了揉被枕得發麻的手臂,低著頭不看對方。

寧清歌仍在授課,清冽聲音如泉水拍打圓石,濺起晶瑩水花。

果真如盛拾月所想,寧清歌比那些個隻懂照搬的先生,講得有趣的多,起碼她盛拾月都不困了,自顧自翻開書,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另一人也不說她,隻是在她亂翻頁、找尋不到的時候,戒尺一落,壓在正確書頁上,而後往上一挑,指在正念著的段落上。

很是貼心。

可惜盛拾月不僅不感激她,甚至連餘光都不曾瞥向她片刻,低頭垂眼盯著字句,別以為她有多認真,實際卻一直在揉著小臂。

當枕頭靠了一早上,這下才知苦楚,一連串酥癢從指尖往上,將整個小臂都覆蓋,難受得很。

盛拾月擰著眉頭,臉頰還殘留著發絲印子。

身前的那個人還在忍笑,越想越樂,將桌椅震得發顫。

盛拾月掀開眼簾一瞪,直接抬腳就往對方身上踹。

這一腳可沒留力,對方算是撞到槍口上了,盛拾月本來就憋著氣,一覺起來還被人笑,心裏正憋屈著呢,她還敢笑!

“哎喲!”

那人差點給她踹到地上去,連忙捂著屁股,大喊一聲,下意識就轉身回頭,嚷嚷道:“你這是……”

話還沒有說完,就瞧見盛拾月毫無笑意地看向她,明豔眉眼冷肅,分明一句話都沒說,卻讓人感到一股難言的懼意。

她倒吸一口冷氣,尷尬訕笑著,想要往另一邊看,可是一抬頭,卻是寧清歌似笑非笑望過來的模樣。

她後背一寒,便有冷汗冒出,齊刷刷往下流,哪裏還敢喊疼,規規矩矩坐回原位。

其他人見狀,也老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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