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盛拾月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遛了一圈, 既不想回去,又不肯停下,在雪地裏留下一排排腳印,直到恍然回神, 才察覺自個走到了蕭府。
分明站在不遠處的護衛已看見她, 正準備上前恭迎,她偏目不斜視, 假裝路過, 繼而繞到府邸後院。
在不知名的漆黑角落, 盛拾月熟練地蹲下,手往一處摸索,竟敲出兩塊鬆動的磚頭。
她將磚頭墊在腳下,又踩著牆麵空缺處, 單手抓住牆頭,使勁用力一翻,隻聽見雙腳落地的一聲響, 就瞧見那盛拾月已經穩穩站蕭家院子裏。
她朝周圍看了眼,見無人察覺之後, 便大步往前, 一副輕車熟路的模樣。
這事提起好笑,她們前些年總愛胡鬨, 獵鷹養狗逗蛐蛐, 勾欄青樓喝酒談笑, 便惹得滿汴京的人都將她們喊做紈絝。
長久以往, 各自的家族就生出不滿, 把自家孩子訓斥一通後,又怪罪起盛拾月她們, 覺得是她們將自家孩子帶壞,不樂意她們再接觸下去,於是她們每次上門尋人,都會被小廝尋各種的由頭敷衍趕人。
紈絝們不滿,又不能忤逆父母的意思,索性各自尋出自家後院、容易翻入的地方,還故意留下不少便利。
所以這些年,她們沒少翻來覆去,偷偷遛進對方的院子,什麽地方有守衛、什麽角落適合藏人、那家院子有小路,這一來二去,甚至比正主還熟悉自家院子。
盛拾月推開院門,還沒有走近,就聽到蕭景大聲尋問道:“誰啊?”
盛拾月不答,直接往前。
那蕭景不知在做什麽,將衣袍一披,大步走出,直接將房門一推,就開始不滿地斥道:“我不是說了嗎?!我不需要燕窩魚翅……”
她話音一頓,在看清來人後,被嚇得一激靈。
“你、你怎麽來了?”
盛拾月站在不遠處,雙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瞧著她,揶揄了句:“蕭小姐這是在和誰擺架子呢?”
蕭景連忙陪笑,側過身子將人迎進來,解釋道:“我阿娘總覺得我讀書太累,一下給我送羹湯,一下給我送糕點,煩人得很。”
盛拾月往裏走,蕭景就在後麵跟著,疑惑尋問:“你怎麽來了?”
那位沒有半點客人的自覺,沒好氣就道:“怎麽,不能來?”
“那當然不是,”蕭景打量了下對方表情,嘖嘖兩聲就道:“你和寧大人吵架了?”
盛拾月毫無形象地白了她一眼,還在煩躁鬱悶。
蕭景瞧著她這樣子,心裏就明白幾分,樂道:“你做什麽事惹寧大人生氣了?”
另一位脾氣正大著呢,當即就罵出來:“什麽叫我惹她生氣?就不能是她惹我嗎?”
“喲,滿汴京的人都知道,寧大人慣你得很,那能惹你生氣啊?”
蕭景邊走邊笑,走至旁邊書桌,擰起茶壺往白瓷杯裏倒。
她這屋子的布局不同其他,比盛拾月的房間還要大些,以屏風分做兩麵,一麵是臥室,一麵是書房。
盛拾月下意識目光跟隨,看見那書桌上的燭火和翻開的書,不禁問道:“你還在念書?”
她又接道:“她哪裏慣我了?”
很是幽怨的語氣。
“快歇了,“蕭景先是回了一句,而後又道:“喲,你這是吵了個架,就把寧大人對你的好全忘了?”
她邊走邊說,不知是不是熬夜念書的緣故,文雅的麵容帶著倦意,更顯柔弱,直接將白瓷杯往盛拾月手裏一塞,便道:“銀耳羹,甜的。”
盛拾月“哦”了聲,不大想喝,但是對方抬都抬來了,也不好不給對方麵子,於是敷衍地抿了口,眉頭稍鬆。
果真不該喝什麽茶水,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繞了一圈又一圈,久久不曾散去,當真折磨人。
這下被泡過冰糖的銀耳羹一涮,終於好了些許。
蕭景笑了笑,又坐到木榻旁邊,一隻小臂壓在矮桌上,略微靠近盛拾月就道:“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應?”
她沒有停頓,直接就道:“前幾日你突然想吃桂花糕,可那會已是初冬,汴京周圍的桂花全謝光了,樊樓又早早賣完,沒有存貨,寧大人愣是請人到南邊采買新鮮桂花,快馬加鞭送到樊樓,連夜端到你房前。”
盛拾月低頭咳嗽了一聲。
“半個月前你嫌寧大人這幾日忙碌,總是不著家,寧大人第二日就提早完成公務,趕至國子監門口接人。”
盛拾月嘀咕:“那是她過分,連續半月都深夜才回……”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蕭景接上:“讓你一個人獨守空房,寂寞難耐?”
盛拾月頓時“噫”了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對了!還有前些天,”蕭景突然一拍手,十分不滿道:“你居然讓寧大人趕去國子監為你請假,你是沒瞧見,那夫子先是被嚇得滿臉煞白,還以為自個被牽扯進什麽重案裏,竟能讓北鎮撫司的巡撫使大人親自趕來抓人。”
“他真的被嚇得半死,差點腿一軟就跪下去了,卻沒想到,你家寧大人繞了半路,隻是為了給你請假。
盛拾月撓了撓後腦勺,誰讓國子監新來的先生十分嚴厲,總是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她既犯懶又害怕先生,這才讓寧清歌出馬。
盛拾月下意識又抿了口銀耳梗,空著的手抹了抹耳垂,怪燙的。
見她麵色緩和,不像剛來時的緊繃,蕭景搖了搖頭。
盛拾月自覺不好意思,就胡亂找了個話題,說:“你這些日子辛苦念書,是想要科舉嗎?”
蕭景是她們這群人裏唯一一個從小認真念書,並有資格參加科考的,上一次科考,她興趣索然,又未過服喪期,所以並未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