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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宮中這片櫻花林已有百年, 據說是大梁的那位開國皇帝,為討皇後歡喜,特地讓人從遠方運來,小心養了好些年, 才換得如今的茂密。

隻是先帝不喜櫻花, 旁人為附和她,也鮮少往這邊來, 以至於往年隻有侍人偷閒賞櫻。

盛拾月仰頭望去, 便是一片粉色的海洋, 隨著春風吹過,掀起層層波濤,落入淺藍色的眼眸中。

既然已經答應了葉危止,盛拾月不再想起旁的, 肩膀微鬆,終於有了幾分懶散的感覺。

旁邊人收回落在旁邊的視線,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又很快就收回,隻對著盛拾月道:“若不是問了侍人, 我還不知宮中竟有這樣的地方。”

盛拾月倒不覺得疑惑, 隻說:“此處偏遠,我也隻有小時候來過幾回、”

話到此處, 盛拾月突然一頓, 倒想起些細碎的回憶。

好像有一年, 她曾在這兒遇見過寧清歌, 不過幼年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 她甚至想不起自個為什麽跑到此處,隻記得有一個人給了她塊糕點, 說皇貴妃尋不到她,派人四處找尋,讓她快些回去。

舌尖抵住上頜,觸碰到節節起伏。

如今回想起來,才知那人是寧清歌。

她眼神一暗,又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暗笑道:果真,寧清歌從小就知道該如何拿捏她。

若是其他人找來,她必然貪玩不肯離去,最後要逼得阿娘都來尋她,揪著她的耳朵,才能拽回寢宮。

可寧清歌隻尋三言兩語,還有一個小小糕點,就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往回跑。

想到此處,盛拾月又忍不住想起今日早朝時,寧清歌上奏所提議之事,其實她已安排妥當,甚至連細微之處都有考慮,可她心裏憋著一口氣,明明可以直接答應,卻要故意壓一壓。

她也不知憋了什麽氣,反正就是看見寧清歌就氣得慌。

按理來說,盛拾月甚至得感激一下寧清歌,若非她儘心儘力輔佐,減輕了盛拾月的大半負擔,不然盛拾月恐怕連覺都不得睡,腦袋沾一下枕頭就得起身,繼續處理公務。

盛拾月突然“哼”了聲,莫名其妙就冒出一句:“寧清歌還是最適合做丞相。”

旁邊的葉危止不覺奇怪,甚至有一種習以為然的嫌棄,在這兩人分開半年中,盛拾月可沒少這樣,和個會定時響的西洋鐘一樣。

吃個飯會突然停住,喃喃道:“這東西太甜了,寧清歌一定不喜歡。”

瞧個衣服也閒不住,自顧自道:“這顏色不大適合寧清歌。”

就連批個奏折,也得念叨一下,說這人的字沒有寧清歌的字寫得好。

簡直處處都是寧清歌。

葉危止起初還會氣惱,盛拾月提一次她罵一次,後頭又屈服,勸盛拾月放不下就去尋寧清歌,到如今都已經麻木,連半點反應都沒有,隻是斜眼瞥了一眼。

盛拾月沒有半點心虛,被人說多了,怎麽也改不了,索性雙手一攤,無所謂了,反正寧清歌又不知道,旁人也不敢告訴她。

葉危止看了眼旁邊,又突然哎喲一聲,冒出兩句:“累了,懶得往前麵走了。”

話畢,竟一屁股坐到凸起的樹根上,很是無賴道:“我們在這兒歇一會。”

盛拾月無奈,又拿她沒辦法,隻得跟著坐下,不過她骨子裏嬌氣難改,就算在揚州水患時,她也得找塊墊子坐在地上,更別說此刻。

她瞧了半天,最後才慢吞吞找了個乾淨位置,很是矜持地坐下。

葉危止瞧著好笑,就樂嗬嗬地看著,一點沒幫忙。

惹得盛拾月剛坐下,就冒出一句:“你還是朕的小姨呢,怎麽一點也沒有寧清歌的貼心。”

得,又來了。

葉危止揉了揉眉頭,不由又往另一邊看了一眼,語氣幽怨道:“寧清歌寧清歌,你天天就是寧清歌,若是真喜歡,你現在就去寫道聖旨,自己給自己賜婚。”

話到這裏,盛拾月又不出聲了,像往日那般沉默,直接變成鋸嘴葫蘆。

葉危止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氣道:“你們就是個和離,又不是中間隔著血海深仇,絕對不能在一塊,你到底在想什麽”

話到此處,盛拾月依舊不說話,就用淺藍色的眼眸看著她。

她身上還穿著花紋繁瑣又莊重的龍袍,發絲以玉冠全束起,脫離稚氣的五官輪廓愈發明豔,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儀。

按理來說,葉危止不該覺得她很可憐,可莫名的,她又想起小時被她抱在懷裏的盛拾月,可憐巴巴地摟住她的脖頸,一聲聲喊著小姨。

總是心軟,沒辦法不心軟。

她嘆了口氣,隻道:“前幾日又有朝中官員尋我,說你如今雖在喪期,但也能納些妃子,以免宮中太過冷清,隻剩下你一人……”

“他們挺閒的,”盛拾月言簡意賅地評價。

葉危止有點不甘心,憋出一句:“他們也是真心為你考慮過,那張家的坤澤生得容貌豔麗,前年宴會上的一場驚鴻舞,惹得京中多少乾元折腰?”

盛拾月“哦”了聲,磨磨蹭蹭地靠近樹乾,斜身那邊靠。

樹皮乾枯硌人,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懶惰戰勝了挑剔,靠在原處不肯起來。

葉危止又看了眼旁邊,再說:“趙家那坤澤也不錯,打得一手好馬球,可以喊進宮陪你玩。”

盛拾月很是索然,悶悶道:“我現在連鬥蛐蛐的時間都沒有,你還讓我找個人一起打馬球?”

葉危止咳咳兩聲,還沒有來得及收回的餘光窺見一抹紫衣,心中終於定了幾分。

她再接再厲道:“齊家有一個女兒,騎馬狩獵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這一次連話都沒有說完,盛拾月就出聲打斷道:“要不讓朕把京裏的坤澤全召進宮來,往草場中一丟,打馬球的打馬球,跳舞的跳舞,引吭高歌的高歌,朕再把桌子一擺,邊批折子邊看她們玩鬨?”

聽到前頭時,葉危止還想拍手叫好,直到後麵越聽越不對勁,訕笑一聲道:“那也不必如此。”

許是今日日光恰好,又有櫻花雨落,讓盛拾月莫名生出幾分倦意,聲音懶懶地回:“那就讓小姨來,朕封你做樂府樂正,讓你日日跳舞、騎馬射箭、打馬球給我看。”

這話就說得離譜了,她堂堂正一品武安君,現在居然淪為一個九品的小官,仍誰聽見不冒一身冷汗。

葉危止翻了個白眼,就說:“你現在倒是厲害,當了皇帝就可以隨意戲耍你小姨了。”

盛拾月也不說話,就笑了下,漫天花瓣落在她發梢、衣袍,固執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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