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困住(1 / 2)







她問他:你為什麽要困住我?

這樣的禁錮,也是愛麽?

他隻能故作輕鬆的笑笑,然後避開正在電腦屏幕上正在與自己視頻通話的人,極儘耐心的對電話裏那個敏感的小東西嗬哄,“到現在還在懷疑我的真心?”

她對著電話搖頭,“難道你不能基於對我真心的基礎上做我不知道的事情麽?”

秦諾沒轍的笑起來,“你在樓下?”

“嗯。”

“在大廳等我,一起吃飯吧。”

掛了電話,再將視線放到視頻一角中那垂暮老人身上,眼色不自覺的狠戾蒼白起來。

坐在壁爐邊的伊傅嚴,幾乎完全被他的家庭醫生羅德擋住,剛才一個電話打斷了羅德向秦說明伊老的身體狀況,這種情況下不讓祖孫兩見麵,還要老人對孫女撒謊,讓他忍不住想,這個男人……是魔鬼麽?

可是那通電話顯然是伊笙打來的,秦的臉上是少有的溫和,嗬……魔鬼也有和顏悅色的時候?

心裏暗暗的諷刺完,他繼續用不標準的中文對那個東方男子語氣不善的提醒,“伊老的病情不容樂觀,如果你……”

“幾個月?”秦諾的耐心顯然都在剛才的電話裏用完了,此時他十指交疊於唇邊,低垂的眼簾沒有再看任何地方,殘酷的問話。

伊傅嚴,到底還能活多久?

彼岸的距離,遙遠而疏陌。

伊傅嚴笑得孱弱無謂,背對著視頻隨意擺了擺手,爬滿皺紋和老人斑的手再也無法指點江山。

他說,“我會儘力活下去,按照你的心願,當然,不會再見伊笙,隻要……”

隻要你一直瞞著她,一輩子也好。

秦諾的心思,到底是被他看出來了。

古老的城堡,寒氣肆意侵蝕著每個角落,包括伊傅嚴風年殘燭的病體。劇烈的咳嗽過後,伸手接過羅德遞來的溫水和一把各種顏色的藥丸。

三個月,他隻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我開始有點理解了。”羅德注視著陳舊搖椅上的病人,老式平光眼鏡下溢出同情和無奈,“為什麽你不告訴伊笙真相。”對這段家族之間的愛恨糾纏,他從旁人的角度有了新的領悟。

原先他以為秦諾從世界各地請來最頂端的醫療團隊,全力以赴為伊傅嚴治病,隻為延長他的壽命,然後,折磨他。

沒有什麽是比讓你的仇人看著你一點一滴的蠶食摧毀他的一切更加殘酷的報複手段了。

也許一開始,那個早早見到地獄是什麽樣子的年輕人真的是這麽想的吧。

可是現在,羅德有些明白,秦在害怕,伊笙對於他來說太重要了,這種近乎於扭曲的情感無可替代,從伊笙出生起就被牽絆在一起,救贖他的人是她,為他來帶福音和光的人是她。

瓦解了伊家,就等於親手毀掉他最珍視的人。

你怎麽舍得傷害內心唯一的軟弱?

而伊傅嚴,他的老友,大抵也是察覺了這一點,所以寧可委曲求全,和秦諾心照不宣的把戲演下去。

事到如今,伊家的掌舵人已經歲月無多,自然希望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的孫女能夠毫無負擔快樂的活著。

儘管壁爐裏的火堆旺盛灼熱的燃燒,蓋著羊絨毯的伊傅嚴卻早就被病痛折磨得麻木,他眼中依舊有獨屬於商場上無往不利的梟雄的光輝,極淡,卻犀利,長久沉默,他似乎思考了些什麽,然後說,“羅德,伊家欠那個年輕人太多。”

如果他愛上了自己的孫女,願意做出犧牲去保護她……

或許,“倘若按照我希望的那樣,我也可以安心下地獄了。”

“你有沒有想過。”想到伊笙,老羅德時常誇在嘴邊的伊家的小天使,“沒有不透風的牆。”

當她唯一的親人永遠消失,無依無靠,無助時……再讓她獨自去麵對整個陌生的世界麽?

聞言,伊傅嚴沒有血色的臉上閃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伊笙的一切,我自然有別的打算。”

到底秦還是愛上了啊……那如同他的使命。

如果沒有伊笙,複仇之後,你的生命亦不再有意義。

……

嚴冬的s市,一不小心就被黑夜吞噬。

就在伊笙和秦諾通完話的十分鍾,街邊已經華燈初上,身後聳入雲端的大樓也披上了霓虹奪目的外衣,她卻站在門口,吹著蕭瑟的寒風,沒有進入大廳。

天氣太冷了,市內的金融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步履匆匆的上班族,誰也不會為誰停下腳步。

肩頭被什麽沉沉的壓了一下,伊笙回頭,秦諾的大衣已經將她裹得嚴實,順手將她撈進懷裏就往地下停車場帶。

“怎麽不去裏麵等?”邁著步子,他看著路,留了一個側臉的特寫給她。

五彩的燈光襯得秦諾豐神俊朗,他的眉目生得極其耀眼,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根本不需要什麽後天形成,如果不是左安琪告訴她,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原來曾經在很久以前,秦家在倫敦,或者說英國,都是聲名遠播的華裔大家族。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秦諾會比現在更加優秀,根本不需要借助伊家的光環照耀。

忽然有些慶幸,老天給了這樣的機會把他們聯係在一起。

這近乎幼稚的想法,讓她在往後很長一段時間裏,異常痛恨自己。

“怎麽了?”停了步子,秦諾伸手在她頭上亂揉了一把,越看她那傻乎乎的表情,越舍不得放手。

搖頭,伊笙局促的收回剛才明目張膽探視的目光,轉移注意力,“我們去吃什麽?”心底卻在懺悔:你怎麽能因為他幼時失去父母,所以才被托付給伊家而感到高興?!

不知小丫頭在糾結什麽,倒是覺得她暗自掙紮的模樣甚是有趣,秦諾眉梢輕揚,淺淺笑了笑,陰霾的情緒頓時散開好多。

想到之前羅德告訴他的那個數字,還有整個尖端醫療團隊最後的醫治方案,都是那麽叫人絕望。

縱然你現在彈指之間能在商界引起山崩地裂,可見這世間,真沒什麽讓你安生雙全的辦法啊……

兩個人,懷著各自的心事,去到了市內一家出名的日式料理。

冬日的夜晚,沒有什麽比喝一杯燙熱的清酒更加窩心的事。

這家店生意很好,靠內安靜的包廂似乎是專秦預留下來的,四四方方隔開的小房間,麵對麵的跪坐,四周鄰桌雖然聲音能聽得很清楚,但要的就是這樣的氣氛。

在大廈門口給秦諾打了那通抱怨電話後,伊笙似乎釋放了很多,酒菜一上上來,吃著,聊著心事,兩個戀愛中的人,不是應該坦白麽?

一股腦的全倒給對麵的人聽,她沮喪得不行,問他是不是爺爺覺得女大不中留了……才是大學第一年就要和老友去釣魚,把她拋在一邊,她可是他唯一的親孫女吖!

聽完秦諾低頭溫雅的笑起來,喝了一口清酒,口氣淡淡的,“既然不中留,不如順應天命。”

杏眼裏閃著光,伊笙癟嘴,“你是在拐著彎誘導我接受你這個天命?”

秦諾接得很順,“當然你要是想直接點,我是不介意的。”

或許喝了酒的緣故,對麵的女子有些微醺,白皙皮膚都籠著一層薄薄的粉色,她恍惚的笑,“說好了現在不提這個,就算是開玩笑,這玩笑也讓我覺得,你成天就在想著怎麽把我娶進秦家的門呢?”

就好像是在……急於掩飾什麽。

罷了她夾起一塊烤鰻魚,塞進嘴裏細嚼慢咽的享受,模樣像極了饞貓,眼睛眯成一條縫,盯著被紙燈籠罩住的光源,近乎感歎,“可是我沒準備好嫁給你吖……”

可是我沒準備好吖……

就那麽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卻要用酒做引子,喝得半醉才敢說出來。

秦諾啊秦諾,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拒絕太多,擔心他會離自己而去,可是完全接受,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做不到。

看著被酒香環繞的伊笙,秦諾清朗的眼眸暗淡了些。

她的心思,他又怎麽會不了呢?

他想,或許有些事情,也到了該告訴她的時候,否則,他真的開始害怕,等到一切都如山洪般爆發,淹沒的,不止是他在乎的那個人。

外麵很熱鬨,中國人似乎就是愛在吃飯的時候大聲暢聊,氣氛才會高漲,生意一定要在酒過三巡後談才痛快,獨獨隻有這一小間,仿佛被隔離了似的,格外安靜。

兩個人沉默相對了一會,秦諾忽然開口,“伊老最近身體不太好。”

果然,這話題才剛起了個頭,伊笙就像是觸電了似的抬起頭怔怔盯著秦諾看。

“他不想你擔心太多,自然,有最好的醫療團隊在全力以赴。”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用他最習慣的陳述語調,有些事情,無法瞞得徹底,比如……死亡。

“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伊笙焦躁起來,眼睛裏的光都聚在了一起,狠狠的揪著他的心。

“我的意思是……”屏息,直述,“伊傅嚴患了絕症。”

好像所有靜止了三秒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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