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6)(1 / 2)

沙丘 蘭克·赫伯特 2502 字 6個月前






如果要研究穆阿迪布的父親,我們該從何處下手?雷托·厄崔迪公爵,一位既和藹又冷峻的男子。雖然如此,還是有許多事為我們深入了解他開辟了道路:他對那位貝尼·傑瑟裏特女士忠貞不渝的愛;他對兒子寄予的夢想;手下人對他的耿耿忠心。你能真切地看到他——一個被命運誘入圈套的人,一個被兒子的輝煌映襯得黯然失色的孤獨男子。但人們仍然要問:如果兒子不是父親的延續,那又是什麽呢?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家事記評》

保羅看著父親走進訓練室,看著衛兵們各就其位,守在外麵,其中一人關上了門。跟往常一樣,保羅從父親身上感受到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度。

公爵身材高挑,皮膚呈橄欖色,瘦削的臉棱角分明,看上去很嚴酷,唯有那雙暗灰色的眼睛使他顯得溫和一些。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工作服,胸前飾有一副紅色鷹冠紋章。精瘦的腰上束著一條銀色屏蔽場帶,由於長久使用,已經長出了綠鏽。

公爵說:“在刻苦用功嗎,兒子?”

他徑直走到l形長桌前,朝桌上的文件看了一眼,又掃了眼屋子,接著把目光挪回到保羅身上。他感到疲倦,又因不能露出倦容而格外勞累。在去厄拉科斯的途中,我得抓緊一切機會休息,他想,到了那兒就沒時間休息了。

“還行,”保羅說,“一切都還……”他聳聳肩。

“好吧。啊,我們明天就要出發了。到時在我們的新家安頓下來,把這一切煩惱拋在腦後,那會很不錯的。”

保羅點點頭,他的腦中突然湧出聖母說過的話:“……至於你父親,我們無能為力。”

“父親,”保羅說,“厄拉科斯真像大家說的那麽危險嗎?”

公爵極力保持一副隨意的樣子,笑嘻嘻地在桌邊坐下。他腦子裏蹦出了一整套的講話模式——就是那種臨戰前讓手下消除緊張的方式。但話沒有出口就停住了,他腦中隻有一個想法:這可是我兒子。

“的確很危險。”他承認。

“哈瓦特跟我說,我們有一個爭取弗雷曼人的計劃。”保羅說。他暗暗自問:為什麽不跟他說說那老太婆說的話?她用什麽方法封住了我的嘴?

公爵注意到兒子的不安,說道:“跟往常一樣,總是哈瓦特看到最有利的機會。不過還有別的。我看到的是宇聯商會公司。皇帝陛下給了我厄拉科斯,他就不得不給我一個宇聯公司的董事會席位……這是一個微妙的勝利。”

“宇聯公司控製著香料。”保羅說。

“而擁有香料的厄拉科斯,是我們進入宇聯公司的大道,”公爵說,“宇聯公司要的不僅僅是美琅脂。”

“聖母警告過你嗎?”保羅脫口而出。他握緊拳頭,感到掌心已經沁出了汗,變得滑膩。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問出這個問題。

“哈瓦特和我說過,那女人對你說了些有關厄拉科斯的告誡,那些話把你嚇壞了,”公爵說,“別讓一個女人的恐懼心理蒙蔽了心智。沒有女人願意心愛之人遭遇危險。這些警告的幕後推手其實是你母親。那麽,就把它當成她對我們的愛吧。”

“她知道弗雷曼人的事嗎?”

“知道,而且不少。”

“什麽?”

公爵心想:事實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糟,但如果你受過訓練,懂得如何應付危險,那麽,就算危險的事也是有價值的。對我兒子來說,有一件事我們會不遺餘力地去做——應付危險之事。儘管如此,還是稍稍減輕為好。他還年輕。

“很少有東西能逃脫宇聯商會的掌控,”公爵說,“木料、驢、馬、奶牛、木材、糞肥、鯊魚、鯨皮——不管是最普通的,還是最奇特的——就連我們卡拉丹的龐迪米也在其中。同樣,宇航公會什麽都運,從埃卡茲的藝術品,到雷切斯和伊克斯的機器。但在美琅脂麵前,這一切都微不足道。一把香料可以從杜派爾星球上買到一個家。這種香料不能製造,必須在厄拉科斯開采。它是獨一無二的,也的確具有抗衰老作用。”

“我們現在控製了它?”

“一定程度上,是的。但最重要的是要考慮依賴宇聯商會利潤的各大家族。想想,這龐大利潤的來源都依賴一種產品——香料。如果有什麽原因減少了香料的產量,那將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誰囤積了美琅脂,誰就發大財了,”保羅說,“其他人都會被冷落。”

公爵滿意地笑了,他看著兒子,心裏在想,這個評論是多麽一針見血、多麽有經驗。他點點頭。“哈克南人已囤積了二十多年。”

“他們想讓香料產量下降,把責任歸咎於您。”

“他們想讓厄崔迪家族不得人心,”公爵說,“想想,蘭茲拉德聯合會希望我掌握領導權——作為他們的非官方發言人。但是,如果因為我的過錯,讓他們的收入有所減少,那他們將作何反應。不管怎麽樣,自身利益總是高於一切。去他媽的大聯合協定!你不能讓別人把自己變成窮光蛋!”公爵嘴角一扭,露出嚴酷的笑容,“不管我受到什麽樣的待遇,他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甚至我們受到核攻擊也不會管?”

“不會這麽明目張膽,不能公然違抗大聯合協定。但除此之外的任何卑鄙行動都是有可能的……甚至可能會撒點粉,在土裏投點毒什麽的。”

“那我們為什麽還要自投羅網呢?”

“保羅!”公爵眉頭緊皺,看著兒子,“知道陷阱在什麽地方——這是避開它的第一步。兒子,這就像一對一的格鬥,隻不過尺度更大,佯攻中的佯攻……且似乎沒有窮儘。我們的任務是要破掉這個局。知道哈克南人囤積了美琅脂,我們便要問另一個問題:還有誰在囤積?他們都是我們的敵人。”

“誰?”

“有幾個家族的確對我們不懷好意,還有一些,我們自認是友好的。此時此刻,我們還不需要關注它們,因為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標:我們敬愛的帕迪沙皇帝。”

保羅突然感到嗓子發乾,他試著咽了口口水。“難道你不能召集蘭茲拉德,揭露……”

“讓敵人知道我們已經意識到他的那隻手舉著刀子嗎?哦,保羅——我們現在已經看見了刀,誰知道接下來它會移向何方?如果我們把這事捅到蘭茲拉德麵前,那隻會造成巨大的混亂。皇帝會矢口否認,誰能反駁他?我們所能得到的隻是一點時間,卻要冒造成混亂局麵的風險。而且,下一次襲擊又會來自何方呢?”

“也許所有的家族都會開始囤積香料。”

“我們的敵人已經先下手為強——它已經領先太多,很難超越。”

“皇帝,”保羅說,“就是說薩多卡軍團。”

“毫無疑問,他們會裝扮成哈克南人,”公爵說,“但不管怎樣,這些士兵都是些狂徒。”

“弗雷曼人怎麽幫我們對付薩多卡?”

“哈瓦特給你講過薩魯撒·塞康達斯嗎?”

“皇帝的監獄星球?沒有。”

“保羅,如果那不僅僅是座監獄,那會怎麽樣?關於皇家薩多卡軍團,有一個問題從來沒人問過:這些人來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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