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12)(1 / 2)

沙丘 蘭克·赫伯特 6279 字 6個月前






在厄拉奇恩機場的出口處粗糙地刻著幾段文字,像是用什麽蹩腳的工具鑿上去的。上麵有一段穆阿迪布將會重複上千遍的話。他在厄拉科斯的第一晚就看見了這幾個字,當時他正被送到公爵的指揮部,參加父親召開的第一次全體軍事會議。那段文字隻是對離開厄拉科斯的人的訴求,但卻落入了這個剛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男孩的眼裏。上麵寫著:“哦,知道我們苦難的您,別忘了為我們祈禱。”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手記》

“所有的戰爭理論歸結起來就是計算風險,”公爵說,“而當它危及你們自己的家庭時,計算的因素就會淹沒在……其他事情中。”

他知道自己沒能控製好自己的怒火,於是轉過身,沿著長桌來回邁了幾個大步。

這是在機場的會議室中,房間裏隻有公爵和保羅兩個。這是一間空蕩蕩的房間,裏麵隻有一張長桌,四周擺著老式的三腳椅,一邊放著一塊地圖板和一台投影儀。保羅坐在桌旁,緊靠地圖板。他已經把獵殺鏢的事告訴了父親,也匯報了危險的叛徒的存在。

公爵在保羅對麵停下腳步,一掌擊向桌子。“哈瓦特跟我說,那房子是安全的!”

保羅略顯猶豫地說:“我起先也很生氣,把問題怪罪於哈瓦特。但這個威脅來自房子外,簡單、聰明且直接。要是沒有您和包括哈瓦特在內的其他人對我的訓練,我可能已經死了。”

“你在替他辯護嗎?”公爵問。

“是的。”

“他老了,對,就是如此。他本該……”

“他經驗豐富,博學多才,”保羅說,“您能記起他犯過幾次錯嗎?”

“為他說話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你。”公爵說。

保羅微微一笑。

雷托在桌子的上首坐下,一手握住兒子的手。“兒子,你最近……成熟了許多。”他抬起手,“我很高興。”他也微笑起來,“哈瓦特會自責的。他對自己的憤怒會比我們倆加起來的還要大。”

保羅抬眼望著地圖板對麵那扇漆黑的窗戶,望著黑色的夜幕。某個陽台上的欄杆正反射著燈火。保羅注意到有東西在移動,認出那是穿著厄崔迪製服的警衛。他回頭望望父親身後的白牆,接著低頭看著閃亮的桌麵,注意到自己的雙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公爵對麵的門“砰”的一聲開了,杜菲·哈瓦特大步走進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蒼老。他繞過桌子,走到公爵麵前,筆挺立正。

“大人,”他微微仰頭,對雷托說道,“我剛剛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是我辜負了您。我罪不容恕,請求辭……”

“哦,快坐下,別犯傻,”公爵說,他指指保羅對麵的椅子,“如果說你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你高估了哈克南人。他們簡單的頭腦設計了一個簡單的詭計,而我們卻沒把簡單的詭計放在心上。我兒子煞費苦心地向我作了說明,他之所以逃過一劫,主要歸功於你對他的訓練。所以你並沒有辜負我!”他拍拍空空的椅背,“坐下吧,聽我的!”

哈瓦特一屁股坐進椅子中。“可是……”

“這事不要再談了,”公爵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們還有更緊迫的事。其他人在哪兒?”

“我讓他們在外邊等著,我……”

“叫他們進來。”

哈瓦特和公爵對視。“大人,我……”

“我知道誰是真正的朋友,杜菲,”公爵說,“讓他們進來。”

哈瓦特咽了口口水。“遵命,大人,”他從椅子上跳起來,向著敞開的門喊道,“哥尼,把大家叫進來。”

哈萊克領著一隊人走進屋子,每個軍官的表情都極為嚴肅,他們身後跟著更年輕的助手和專家,一股翹首以盼的氣氛彌漫在他們四周。隨著一陣有節奏的聲響,大家紛紛落座。微微有一股辣茶酒的味道從桌子那邊飄了過來。

“誰想喝咖啡的話,這兒有。”公爵說。

他將這些人逐一看了個遍,心想:他們是優秀的軍人,在這種戰爭中,沒人能比他們表現得更好。從隔壁屋子拿來了咖啡,送到每個人麵前,公爵等著,發現不少人臉上露出了倦容。

公爵恢複了沉靜,顯得富有效率,他站起身,用指關節敲敲桌子,讓大家集中注意力。

“好了,先生們,”他說,“我們的文明似乎已經深深陷入了侵略的習慣,以至於沒有古老的方法,我們連簡單的聖命也無法執行。”

桌旁傳來一陣乾巴巴的笑聲。保羅發覺父親用恰如其分的措辭和正確的語調,活躍了屋裏的氣氛。甚至聲音裏對疲倦的暗示也恰到好處。

“我想,我們最好先聽聽杜菲對弗雷曼人的情況有沒有什麽補充。”公爵說,“杜菲?”

哈瓦特抬起頭。“大人,我首先作一個概括的匯報,之後會有幾個經濟問題要探討。不過,依我看,弗雷曼人看起來越來越像我們所需要的同盟。他們正在觀察我們,看我們是否可靠,但他們的行事方式似乎是公開的。他們向我們送來了一個禮物——由他們自己製作的蒸餾服……還有一些沙漠地區的地圖,這些地區的周圍便是哈克南人遺留下來的要塞……”他望了望桌旁的一眾人等,“他們的情報已證明完全可靠,為我們與裁決官打交道幫了大忙。他們還送來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給傑西卡夫人的珠寶、香料酒、糖果、藥品。我的人正在處理這些東西,似乎沒什麽陰謀。”

“你喜歡這些人,杜菲?”桌旁的一個人問道。

哈瓦特轉身麵對問話人。“鄧肯·艾達荷說他們值得尊敬。”

保羅瞟了一眼父親,接著回頭看向哈瓦特,他鼓起勇氣問道:“你有沒有新的情報,弗雷曼人一共有多少人?”

哈瓦特看著保羅。“根據食物加工狀況和別的證據,艾達荷估計他去的那個洞穴裏住有一萬人。他們的領袖說他統領的這個部落有兩千個家庭。我們有理由相信,還存在著許多這樣的部落群體。他們似乎都效忠於一個叫作列特的人。”

“這是新情報。”雷托說。

“大人,也許我的情報有誤。有情況表明,這個列特可能是一個當地信奉的神祗。”

另外一個人清清嗓子,問:“他們確實與走私者來往嗎?”

“艾達荷在那個部落時,就有一個走私商隊帶著大量香料離開。他們用牲口運貨,說要走兩周多的旅程。”

“看起來,”公爵說,“走私徒利用這段不安定的時期大大增加了走私活動。這值得我們好好思考。對於未經許可的艦船出入,我們不必太過擔心——這一直都存在。但如果對他們的行動完全置之不理——這也不行。”

“您已經有了計劃,大人?”哈瓦特問。

公爵看著哈萊克。“哥尼,我想讓你帶領一支代表團,或者說是一支外交使團,去跟這些浪漫的商人接觸接觸。告訴他們,隻要交納十分之一的稅款,我可以不管他們的走私活動。哈瓦特估計過,他們用於行賄和雇用打手的錢是這個數的四倍之多。”

“要是皇帝聽到這事,那怎麽辦?”哈萊克問,“他對宇聯商會的利潤可是垂涎三尺的,大人。”

雷托微微一笑。“我們將以沙達姆四世的名義公開征收這一稅款,存於銀行,然後從中扣除我們用於征稅的合法費用。讓哈克南人反對去吧!我們將弄垮幾個在哈克南時期大發橫財的人。沒人可以再行賄!”

哈萊克嘴角一扭,露出一絲笑容。“啊,大人,真是一記漂亮的掃堂腿。要是我能看見男爵聽到這消息時的臉色,那該有多好!“

公爵轉身看向哈瓦特。“杜菲,你說你能搞到一些賬本,弄到手了嗎?”

“是的,大人。我們正對它們進行仔細查看。我已經瀏覽過一遍,可以大致給出個數字。”

“那就說說。”

“哈克南人每隔330個標準日,便從這個星球賺到100億宇宙索。”

在座的人都大抽一口冷氣。就連那些已經露出倦容的年輕副手們也坐直了身子,睜大眼睛麵麵相覷。哈萊克輕聲說:“‘因為他們要吸取海裏的豐富,並沙中所藏的珍寶。’ 【3】 ”

“瞧啊,先生們,”公爵說,“這裏還有沒有人會天真地相信,哈克南人悄然卷起鋪蓋卷,一聲不吭地離開這個星球,僅僅是因為皇帝的命令?”

所有人都搖起頭來,並小聲附和。

“在暴力脅迫之下,我們也不得不這麽做,”雷托說道。他轉身看向哈瓦特,“現在該說說裝備的情況了。他們留下了多少沙犁、采集機、香料工廠和附屬設備?”

“從皇家財產目錄上看,數量不少,這份目錄由變時裁決官核查過。”哈瓦特示意助手把一份文件遞給他,他把它放在桌上,打開了它,“但上麵沒有提到以下幾點:可以運轉的沙犁不足一半,隻有三分之一有運載器,可以將設備運到香料開采地。還有,哈克南人留下的所有東西隨時可能出問題,變成一堆廢鐵。能讓這些設備運轉就是我們的福氣,能讓其中的四分之一工作六個月真是萬幸了。”

“比我們料想的要好,”雷托說,“對這些基礎設備的確切估計呢?”

哈瓦特看了眼文件。“約有930輛開采工廠,可以在幾天內派到現場開工。有6250架撲翼飛機,可以用於勘探、偵察和氣象觀測……至於運載器,不足1000架。”

哈萊克說:“可不可以與公會重新談談,讓他們同意將宇航船作為氣象衛星向我們開放,這是否會更加節省資金?”

公爵看著哈瓦特。“這方麵沒有新消息嗎,杜菲?”

“我們現在必須尋找別的出路,”哈瓦特說,“公會的代理人其實沒有和我們談判。他的意思簡單明了,我們支付不起他們的要價,無論我們怎麽努力,都不可改變。在重新聯係他之前,我們得找出其中的原因。”

哈萊克的一名助手在椅子上轉了一下,厲聲喊道:“這不公平!”

“公平?”公爵看著那人,“誰要公平?我們要靠自己建立公道,就在這兒——厄拉科斯,要麽活,要麽死。閣下,你跟我到這兒來,有沒有感到後悔?“

那人盯著公爵,然後說道:“不,大人。您沒有退路,而我,除了跟隨您,不會做其他選擇。原諒我的一時衝動,可是……”他聳聳肩,“……有時我們大家都會感到難受。”

“我理解這種感受,”公爵說,“但是,隻要我們有武器,而且擁有使用它們的自由,那請大家不要抱怨什麽公平不公平。誰心中還憋著怨氣?如果有,就發泄出來!在這次會議上,大家儘可暢所欲言。”

哈萊克動了動身子,說道:“大人,令人難以釋懷的,是其他大家族沒有派誌願兵和我們結盟。他們把您稱作‘公正的雷托’,並許諾永結友誼,但這隻是在不損害他們自己利益情況下的許諾。”

“他們還不知道誰會在這次交火中取勝,”公爵說,“大部分家族都通過避免風險而發了大財,對此無人能責怪他們,人們隻能鄙視他們。”他看著哈瓦特,“我們在討論裝備,可以放幾張幻燈片嗎?讓大家熟悉一下機器。”

哈瓦特點點頭,對投影儀旁的助手打了個手勢。

桌子三分之一處出現了一個3d影像,那個位置離公爵較近,桌子遠端的一些人站了起來,以便看得更清楚一些。

保羅傾身向前,盯著那台機器。

它約有120米長,40米寬,與投影中其四周的那些人影相比,它簡直就是個龐然大物。它正沿著獨立的寬闊軌道移動,就像一隻長著長長軀體的蟲子。

“這是一座采收工廠,”哈瓦特說,“我們挑了一座修複狀況較好的供大家觀看。裏麵有一整套挖泥裝備,是來這兒的第一批皇家生態學家使用過的,雖然如此,它卻還能運轉,儘管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為什麽。”

“要是這套設備就是人們所說的‘老瑪麗’,那它應該屬於博物館,”一個助手說,“我認為哈克南人是用它來進行懲罰工作的,這是懸在工人們頭上的警鍾,誰要是不聽話,就會被分到‘老瑪麗’上麵去乾活。”

大家哄笑起來。

保羅沒有笑,他全神貫注地看著投影,想著腦中的那個疑問。他指著桌上的影像說道:“杜菲,有沒有沙蟲大到可以將這機器一口吞下?”

大家立即安靜下來。公爵暗暗罵了一句,然後想:不——他們必須麵對此地的現實。

“在沙漠深處,的確有沙蟲可以一口將這樣一座工廠吞下,”哈瓦特說,“我們大部分香料開采工作是在屏蔽場城牆附近進行的,在這些地方,有許多沙蟲可以將這座工廠毀掉,然後輕鬆吞掉它。”

“我們為什麽不給它們裝上屏蔽場?”保羅問。

“根據艾達荷的報告,”哈瓦特說,“屏蔽場在沙漠裏是非常危險的東西。一個身體大小的屏蔽場會招來方圓數百米內的沙蟲。屏蔽場會讓它們變得喪心病狂。弗雷曼人也是這麽說的,我們沒有理由去懷疑。艾達荷在弗雷曼人的部落裏沒有發現任何屏蔽場設備存在的跡象。”

“一個都沒有?”保羅問。

“要在數千人的場所中隱藏這種設備是相當困難的,”哈瓦特說,“艾達荷可以在部落的任意一個地方走動。他沒有發現屏蔽場,也沒有看到任何使用它的跡象。”

“真是費解。”公爵說。

“但哈克南人肯定在這裏使用了大量的屏蔽場設施,”哈瓦特說,“他們在每個衛戍村鎮都設有維修站,他們的賬戶也顯示出更換屏蔽場及零配件的巨額支出。”

“弗雷曼人會不會有使屏蔽場失效的方法?”保羅問。

“不太可能有,”哈瓦特回答說,“當然,理論上講是可能的——一個城市那麽大的反電荷裝置應該可以做到,但從來沒有人真正嚐試過。”

“如果有,我們早就應該聽說了,”哈萊克說,“走私者與弗雷曼人接觸頻繁,如果這種設備存在,他們會首先弄到手,而且會在其他星球上販賣。”

“這麽重要的問題,我不喜歡讓它擱置著,”雷托說,“杜菲,希望你把它列為頭等大事,儘快找到答案。”

“大人,我們已經在著手解這個謎,”哈瓦特清了清嗓子,“啊,艾達荷確實說過一件事,他說弗雷曼人對屏蔽場的態度顯而易見,他說他們覺得屏蔽場很有意思。”

公爵皺皺眉。“回到正題吧,繼續說香料設備。”

哈瓦特對投影儀旁的助手打了個手勢。

采收工廠的影像被一個帶機翼的裝置替代,很龐大,使四周的人看起來像小矮人。“這是一艘運載器,”哈瓦特說,“本質上來說,它就是一架大型直升機,其唯一的作用就是將采收工廠運到富含香料的沙漠地帶,以及在沙蟲出現時援救工廠。沙蟲一直都會出現。采收香料,就是要在這打一槍換一地方的過程中儘可能多地采集。”

“很符合哈克南人的道德觀。”公爵說。

大家哄堂大笑起來。

運載器的影像接著被一架撲翼飛機代替。

“這些撲翼飛機很常見,”哈瓦特說,“有一些大的改進,主要是延長了航程,同時增加了防沙防塵的密封裝置。大約隻有三十分之一裝有屏蔽場,也許扔掉屏蔽場發動機是為了減輕重量,以延長航程。”

“對屏蔽場毫不重視,我不喜歡這一點。”公爵喃喃地說,他心裏在想:難道這是哈克南人的秘密嗎?這是否意味著,當一切對我們不利時,我們乘坐屏蔽場飛行器就沒有逃脫的可能?他猛地搖搖頭,想甩掉這種想法。“再來看看工作預估。我們會得到多大的利潤?”

哈瓦特在筆記本上翻了兩頁。“在估算了維修和可運行設備的費用以後,我們初步得出了操作成本。自然,它基於的折舊額擁有明確的安全邊際。”哈瓦特閉上眼睛,進入了門泰特的半入定狀態,“在哈克南統治時,維護與工資費用維持在14%。如果我們一開始就能將這個比例維持在30%,就算交了好運。考慮到再投資和其他可能出現的增長因素,包括宇聯商會的份額和軍事支出,我們的利潤率可能會低到6%至7%,直到我們更新這些陳舊的設備,這樣利潤才能回升到12%至15%。”

他睜開眼睛。“除非大人願意使用哈克南人的方法。”

“我們是在打造一個堅實永久的星球基地,”公爵說,“我們必須努力使這兒的大部分人稱心如意——尤其是弗雷曼人。”

“對,最主要是弗雷曼人。”哈瓦特附和道。

“我們在卡拉丹的絕對優勢,”公爵接著說,“來自海洋和空氣的能量。在這兒,我們也要發展出某種東西,就叫它沙漠之能吧。可以包括空氣能,但可能不包括。我希望你們注意飛行器不裝屏蔽場這件事。”他搖搖頭,“哈克南人會從外星球吸收人員,讓他們擔任重要員工。但我們不敢這麽做,每一批新人員裏都會有內奸。”

“那我們隻能獲得非常低的利潤和產量,”哈瓦特說,“最初兩季的產量可能比哈克南的平均水平還要低三分之一。”

“這也沒什麽,”公爵說,“完全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我們要加快與弗雷曼人的談判。在宇聯公司第一次審計工作開始前,我希望得到五個營的弗雷曼人。”

“這個時間太緊,大人。”哈瓦特說。

“你很清楚,我們沒多少時間。一有機會,裝扮成哈克南人的薩多卡軍就會出現在這個星球上。杜菲,你估計他們會有多少人?”

“最多四五個軍團,大人,不會再多了。宇航公會的運輸費太高。”

“那麽,五個營的弗雷曼人,加上我們自己的軍隊,就足夠應付了。我們要抓住幾個薩多卡,讓他們在蘭茲拉德議會上亮亮相,形勢就會大不一樣——有沒有利潤都行。“

“我們將極儘所能,大人。”

保羅看看父親,又回頭看著哈瓦特,他突然意識到這位門泰特垂垂老矣,意識到老人已經侍奉了三代厄崔迪。垂垂老矣。那分泌著黏液的棕色眼睛,被異域天氣折磨得滿是皺紋的黝黑臉龐,塌陷的肩膀,薄薄的嘴唇上殘留著紗芙汁的紅跡。

這老人肩上的擔子太重了,保羅想。

“我們正身處一場暗殺之戰中,”公爵說,“但現在戰爭還未全麵展開。杜菲,說說哈克南人在這兒的機構情況如何?”

“大人,我們已鏟除了259名核心人員。目前哈克南的巢穴還剩不到三個,總共約有100人。”

“你們鏟除的哈克南禽獸,”公爵問,“他們都很富有嗎?”

“大部分人都很富裕,大人,屬於企業家階層。”

“我要你偽造一份效忠書,要他們簽名,”公爵說,“把文件呈給裁決官。我們要采取法律行動,證明他們的效忠是虛假的。將他們的財產充公,剝奪他們的權利,驅逐他們的家庭,讓他們一無所有。務必保證讓皇帝獲得10%的好處。必須讓全部行動合法化。”

杜菲微微一笑,鮮紅的嘴唇下露出了沾著紅汁的牙。“大人,隻有您能有這麽奇妙的主意。很慚愧,我沒能想到這一招。”

哈萊克皺著眉,沉下臉,保羅暗暗稱奇。其他人都在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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