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少年們沒一個在這時出聲。就連最不羈,最看不慣這些“上等人”的阿呆鳥都乖覺的保持著沉默。
森口女士平靜外表下,格外洶湧澎湃的怒意幾乎驚到了這幾個少年黑手黨。
不知不覺間,他們的態度都更端正了一些。
直到蓮儀思索片刻,糾結的開口,僵局才被勉強打破。
“說不定…說不定,茜她還沒有死。或許,她是待在某個我們還沒發現的地方,安靜的等待著救援——這也是說不定的事啊,對、對吧?”
多麽無謂的安慰啊。
但舟美小姐突然就垂下了頭。這位始終儀態得體的貴女,突然好像哪裏痛似的狠狠抓緊了自己的長裙。
咯咯、咯咯。
牙關死死地咬合著。她現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猙獰。
“……那麽,如果您沒別的需要告訴我們,那-”
“等等。”
森口舟美緩緩起身。阿呆鳥看著她麵無表情,依舊完美而端莊的明豔麵龐,今日首次汗毛直立,毛骨悚然。
“雖然稱不上線索。但其實,還有件怪事。”
她平穩的、乾枯的敘述著。
“那孩子在兩周前的某天,突然變得十分興奮愉快。我隱約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之後,她又指著房間的某處,問我有沒有看到一隻白色的小獸。”
“…………我感到毛骨悚然。立刻就為她安排了藥檢。當然了,那孩子並沒誤食違禁品,可能就隻是單純的做了個美夢,還沒清醒吧。”
公關官皺緊了眉,他幾乎沒用演技的追問道:
“美夢?您還能回憶起細節嗎?”
森口舟美的眼神迷茫了一下,一番努力思索過後,她有點為難似的回道:
“……真的就隻是小女孩家說的胡話罷了。我記得,茜她說…”
她今日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昵又自然的說出了森口茜的名字。
“她說自己,要當什麽…呃,”
“魔法少女。”
————————————
在與森口女士告別、離開了俱樂部後,四人回到了阿呆鳥的座駕進行複盤。
“真讓人意外啊。”
阿呆鳥坐不住似的左右擺動身體。
“沒想到富裕階層裏也有這種瘋女人。”
呃,怎麽說呢。
車內的另三人基本理解了他的意思。但這個表述方式,還真是…
公關官嘆了口氣。
“確實。森口女士與我預估中的形象大相徑庭。”他單手扶額,很頭痛似的。“她本來是第一嫌疑人來著…哎。”
“像是她這樣的人,在大人物裏的確不多見呢。”
公關官卸下了偽裝似的,怨念的哀嘆著。
“因為她是受傷後才回國嫁人的。我本以為森口茜是為了激怒她才去學了芭蕾…哎,說到底,還是我修煉不足。”
幾人間的關係不知不覺便親密了一些。大約是森口女士帶來的震撼的確太過強烈——把這四人攏一起算都湊不出一對兒完整的父母——少年們都有點震撼。
原來母親,是這樣奇妙的生物嗎?
為了轉移話題,阿呆鳥笑嘻嘻地捅了公關官幾下:
“行了,本以為你這家夥隻是個小白臉,結果完全不止如此嘛。很厲害哦,我刮目相看了。”
中也也跟著點了點頭。倒車鏡中,他的目光格外明澈。
“確實很厲害。”
羽生蓮儀則笑著追問:
“那個難道就是催眠嗎?”
幾人都怔了下。
“真的好厲害啊!不知不覺就營造出了某種特殊的氛圍,助燃劑般誘導著對方吐露真心,真不可思議!”
公關官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又長又密,不知何時,那張笑容假麵又掛到了他的臉上:
“很敏銳呢,蓮儀君。”他驚嘆道。“一般人很難立刻意識到哦……其實,我技術很差啦,這些心理學上的小技巧,能否成功基本都要看運氣。”
蓮儀笑了起來。
說謊。
人類啊,總是在說謊。
厲害的人在假裝自己不厲害;不厲害的人要假裝自己很厲害。
真是拿你們沒辦法啊。羽生蓮儀寬容的微笑著。人類還真是,不撒謊就活不下去呢。
“那也很強了,尤其是在這種急需情報的時候。”
中也誠懇的說道。他瞟了公關官好幾眼,似乎是想說些什麽。
大約是想道歉吧。
蓮儀心想。
那個時候拉開了對方,是怕公關官真的為了森口女士的芳心而出賣自己。
——但是,公關官本就是以姿容為武器,在橫濱立足求活的。這樣“幫”他,豈不是小看了對方嗎?
哎,中也的話,大約會這樣想吧。
真是不好說他到底是纖細還是遲鈍。這樣的中也,可真是……多麽的可愛,又多麽的惹人憐惜啊!
“嗡、嗡嗡——”
可還不等中也想出一個能把尊重表達出來的話題,公關官的電話便響了起來。少年看著屏幕上的數字微微一怔,接著豎起一根纖長的食指抵在唇旁,請其他人保持安靜:
“是太宰君。”
他輕聲說道。然後接起了電話。
“您好,這裏是公關官。”
而電話那頭的消息,同樣也很令人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