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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真神奇啊, 人類的感情。

蓮儀可愛地歪著腦袋,一邊哼歌一邊想道。

太宰與中也,到底算關係好, 還是關係不好呢?

就在剛剛, 坐在等待區看書的太宰攔住了中也, 一開始他說“首領希望單獨會見蓮儀君”,見中也猶豫, 他又說“我想和你聊聊”。

——啊呀。

難得見太宰在中也麵前這般正經。

他們兩個一見麵就會吵架,吵那種很默契、很莫名其妙、真的會發火會打起來的那種架。

蓮儀一直都很羨慕來著,他也想要個能吵架,甚至能打架的朋友。

不過,中也和太宰,算是朋友嗎?

若是這樣發問,兩人一定都會露出厭惡的表情吧。中也總是不坦誠,他對太宰的感情明顯十分複雜難解, 蓮儀一想起來就很嫉妒——那麽混亂的情感, 信任與厭煩揪在一起,搞不懂和很在意彼此穿插…太獨特了,根本就獨一無二嘛!

他也想當別人心裏的“獨一無二”。

而太宰…

蓮儀並不喜歡讀心,通常隻靠“嗅”到的情緒來分辨大家的心情。此外, 關鍵時刻他還能靠直視靈魂本質的靈界視野, 來為自己提供其他的情報。

總之,在蓮儀看來,太宰明明也很在意中也。

最喜歡就是最討厭,大約是這種感覺吧。太宰深深的厭惡著中也, 也深深的喜愛著中也。

蓮儀絞儘腦汁,也隻能猜測:或許太宰是意識到了吧?並非人類的中也, 其實比任何人都更像人。

——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人類範本。總有數之不儘的美德。

真不可思議!

而對這樣的中也,太宰既有保護欲也有毀滅欲,中也是他最喜歡也最討厭的類型,是與自己正相反的存在。

如果令寶鑽一般美麗的中也,就這麽留在港口黑手黨內,那簡直就是將寶石丟進塵土中——美鑽蒙塵,這不是很好笑,也很諷刺嗎?

太宰真的很希望中也留在港口黑手黨。

不止是留在自己身邊,不止是要留下為森鷗外賣命。而是這樣在泥土中掙紮著的寶鑽,會令他空蕩的心…得到稍許平靜。

大約是這樣的吧。

蓮儀覺得,自己也並不是沒法理解。

他的本性,也不是真的這麽天真陽光。雖說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但他的為人之路,的確還是要比真正的人類,多了一層偽裝與模仿。

他的本性中,也有惡劣且殘酷的那一麵。但蓮儀希望,自己能慢慢變得像中也、像織田先生那樣。他更想成為那樣的人,並一直為此而努力著。

所以,當這樣的蓮儀,乖巧可愛地坐進了椅子裏,等來了牽著愛麗絲的森鷗外時,男孩睜著那雙蜜棕色的眼睛,人偶一般似笑非笑。

卻並沒有主動與森招呼。

因為,他還在生氣。

他判定此事是一件值得生氣的事。

遲鈍的、傲慢的羽生蓮儀,他曾因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幸,而想著自己不該責怪任何人。

這是個充滿了無奈的世界,大家總要被推動著做出不喜歡的選擇。既然如此,他一個旁觀者般的人造人還在一邊喋喋不休,撥弄點評他人的命運,那不是太討人厭了嗎?

可是,可是這一回,這個世界終於過界,甚至想把“無奈”這種情緒,加注到他本人身上——

這簡直不可理喻!

羽生蓮儀才不要這種人生!誰都別想傷害他的朋友——誰都別想!

蓮儀的兄長羅尼並未認真教育過自己的弟弟,他總希望蓮儀自由生長,趁著年幼無知,多懵懂個幾年。

但在身邊大人的潛移默化之下,孩子還是知道了某條真理:誰得利最多,誰就最有可能是幕後黑手。

在偷窺了答案以後,蓮儀情不自禁的覺得:森先生,你真的,很可疑哦。

那麽,被懷疑、被遷怒、被無視了的森鷗外,又是怎麽想的呢?

他微笑著。

森他今天,難得仔細的刮了胡子、梳了頭。大約是常年待在樓內辦公的緣故吧,他是個蒼白的成熟男性,身材高挑、麵貌英俊。

最討人喜歡的,則是他那對暗紅色的眼珠。

那雙眼睛總是十分深邃,好似在無聲的訴說著主人的經歷與秘密。他是個能引發他人探究欲的男人,是個極具個人魅力的領導者。

——起碼今天,森給自己的人設,是這樣的。

他淡定自若,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渾若天成,一點都不像是特地對著鏡子練了兩天。

他微笑著坐下,以纖長的手指為對麵的小孩遞上茶點,十分的平易近人。

蓮儀沒有客氣。他小口吃起了泡芙,無聊的打量起坐在一旁的愛麗絲。

美麗的金發女孩兒麵無表情的筆直坐著,那對玻璃珠似的藍眼睛毫無聚焦,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人偶。

蓮儀嚼著鮮甜的藍莓果粒,漫不經心的想著:

森先生可真厲害啊。

——有這副表現撐著,又有誰能看出他還在懼怕我呢?

明明,連分心控製異能都做不到了。

或許有人會心生疑惑,若是森依舊如故事開頭那樣恐懼著蓮儀,他又為什麽會放任這一切悲劇照舊發生呢?

其實嚴格來說,數天前經營了這一切的森鷗外,其實也沒有很多的選擇。

問題一,由於被蓮儀抹去了記憶、種下了畏懼,森他對蓮儀能力的了解其實相當的模糊。絕大多數情報都來自太宰與阿呆鳥的彙報。

這二人所知的情報彼此印證,卻隻說明了蓮儀具有暫停時間的力量。

而根據他自己調查出的情報,蓮儀又很像是被前代首領召喚出的那個“惡魔”。

這樣看來,似乎還是後者更可靠些。畢竟若是個時間係的異能力者在虛張聲勢,怎麽也不至於把他嚇得連操縱異能反擊都做不到。

森其實,是很尊重蓮儀的。

在之前那個他的設想中,若蓮儀當真非人,無論他是惡魔還是其他人造異能體,前者無論如何也不會有性命之危,後者則很有可能被魏爾倫順便撿走。至於旗會的那群少年?啊呀,這個…

的確就隻是柴薪罷了。

是為了留住中也,必須被焚燒毀壞的漂亮旗幟。隻有孤身站在傷痕累累的旗杆下邊,羊之王才能褪去青澀,變成隻屬於港|黑的重力使。

孩子總要有個契機才能長大成人。

森覺得讓魏爾倫與旗會對上,這便是剛剛好的契機。

問題二,魏爾倫。

魏爾倫本身便是與中也有關的最大變數。

在分析過蘭堂搜集到的資料以後,森便意識到了:名為魏爾倫的颶風注定要來,隻要他能發現中也的下落,便會主動來到橫濱、摧毀他能摧毀的,與中也相關的一切。

他隻是將這個必然發生之事提前了一點而已。

隻是做了些對港口黑手黨有利、對三刻構想有利的準備工作罷了。

——以上種種,都是森的心裏話。

或者說,是他即使絕不會對任何人傾訴,卻也還是為自己準備好了的,與大義名分相符的一番大話與借口。

他的本心可能比這還更幽暗。他的算計全都絕對利己。作為一名首領、一名政治家,他顯然素養極高。而他的本性,則拒絕相信人性之美。

即使森也曾親眼目睹美好的花朵綻放光彩,但他本人,卻對光過敏。

某種意義上講,他似乎與名為孵化者的白色異獸相當相像。所謂“能觀測便能乾涉,能乾涉便能控製”,森試圖以超越者、人形特異點魏爾倫試探羽生蓮儀的能力極限,而為了不讓自己翻車,他為自己準備了無數、無數能討好那個孩子的多重保險。

……然而遺憾的是。事情的發展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被抹去了以上記憶的森,當他意識到有什麽事情不對,有什麽東西遠超出了自己計劃之際——他久違的,像中原中也一般,做個了不斷下墜的噩夢。

與中也不同的則是,在他的夢中,還出現了一幕詭異至極的景象。

有什麽龐大的東西,什麽不可名狀的人形物體,屹立於宇宙中間。

俯瞰著地球。

那個身材比例很像人,也很像孩子的東西,仿佛正興致盎然的微笑著。

祂捏著那顆承載了數十億人類的星球,像捏著一個彈珠般,不斷、不斷、不斷的貼近。

管中窺豹一般,那個孩子離地球越來越近。

那隻金色的眼球像個詭異的,毫無溫度的太陽。

那隻巨大的眼珠離地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祂的角膜很快便碰到了地球外部的一層“薄膜”,接著,那保護罩一般的東西便可憐的破碎開來,消失無蹤。

可那隻眼睛卻還在靠近。

角膜瞳孔虹膜全部清晰可見。那隻金色的眼睛、撞向了地球。

不。

“融入”了地球。

——然後他就醒了。

一身冷汗的森鷗外運氣很好。他並不記得這個夢。

但他相當敏銳的意識到,有什麽事發生了。

有什麽他沒法控製、沒法乾涉、沒法觀測的事,發生了。

所以,此時此刻。他的確是做足了準備,也有了覺悟,這才召見了眼前的惡魔的。

泡芙很美味,紅茶也香氣四溢。蓮儀吃的非常滿足。

他是個很可愛的男孩,與被森交給太宰治教育看管的夢野久作不同,羽生蓮儀情緒穩定,是個總在微笑,很少生氣的乖孩子。

森沒有在祈禱。他不信神,他唾棄神。

他唯一相信的人就隻有自己。

蓮儀吃的已很注意了,卻還是有不少食物碎屑掉到了那張華貴的首領辦公桌上。但在孩子掃清它們之前,森鷗外便為他遞來了手帕,又自然極了的將殘渣向自己的方向一劃。

首領閣下自若的微笑著,將一個黑色的文件夾放到了蓮儀手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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