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蘭波的表情簡直彷徨。他動搖的厲害,以致於那雙金綠色眼眸,那雙總是淡漠的、平靜的,好似早已看透了生死、了解了人間的漂亮眼珠,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因為。”
蘭波的聲線也在顫抖。
因為,魏爾倫他失蹤了。
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蘭波是不會這樣說的。既然還是走到了如今這等絕路,那他無論如何,也必須討到麵前孩子的歡心。
“因為你沒回信,傑西瓦爾。”
蓮儀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
他笑著道歉:“對不起哦,阿蒂爾先生。我這幾天都在別人家做客——一直都待在一個與外界隔絕的魔女結界裏。”
有什麽東西,從他的影子裏冒了出來。
蓮儀的影子好似無數擁有生命的水流,它湧動著,高舉起那封來自於蘭波的信。
信紙上的字跡相當淩亂…信的內容,也確實提到了那個名字。
蓮儀不再笑了。
孩子收起笑容的瞬間,蘭波的表情也隨之徹底凝固。
在他淩亂的大腦的某處,自己儼然已被按倒在那架處決了路易十六的斷頭台前。
當惡魔的神色重歸冰冷的瞬間,自己的頭顱便已滾落在地。
不。
不、不、不。
——隻是我死還沒什麽關係。但請不要加害下一位囚徒…
魏爾倫啊…痛苦的、殘酷的,我那難以割舍之人。
“……你見過他了嗎。”
長發男子的聲音也隨之枯萎了。他的聲音比秋天的落葉還更脆弱。
蓮儀沒有出聲。他點了點頭。
……
然後,他再次笑了起來。就像是不喜歡此刻的氣氛似的,男孩笑眯眯地舉起了一根手指:
“我見過他了。真是張漂亮的臉啊,和中也很像,但沒中也有元氣,他看上去有些病懨懨的——總是不太開心,對什麽都不太滿意。”
“我討厭他。”
惡魔這樣宣告著。
蘭波捂住了臉。
蘭波仿佛無法呼吸了一般,痛苦的喘著氣。
“我討厭他——我討厭他!我討厭他!”
蓮儀凶狠地說道。然後語氣重歸平靜。
“甚至因此,我都有點討厭你了。對不起捏,阿蒂爾先生。”
他歪著腦袋,有些無聊似的,以左腳胡亂劃著地麵。
“不過,話雖如此。”
“遷怒是不對的——這件事我還是能明白的。所以,隻要你對我說:‘沒關係,蓮儀’,我就原諒你*。”
支離破碎的發言,這根本毫無邏輯。
但蘭波就如壞掉了的收音機一般,他的雙手都在顫抖,這位來自法國的超越者,他依舊雙手捂臉——難以自控的失態著。
並迅速輕柔的、馴服的、哀求一般的說道:
“沒關係,蓮儀。”
……
…………
在場的另三人,都很難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蓮儀再次笑了起來,他孩子氣的笑著,十分滿意似的抬起了頭。他踮著腳尖,湊近了蘭波的手掌,像是想要觀察對方支離破碎的情緒,像是準備
打斷對方的脊梁。
惡魔啊惡魔。
惡魔對他者的靈魂不屑一顧。
惡魔心中已有所愛之物,惡魔-
“太好了,那我們就算和好了吧,阿蒂爾先生。”
蓮儀為自己鼓了鼓掌,甜蜜地轉了個圈。
“那這樣我就不用後悔了呢——聽我說聽我說,我啊,我是個好惡魔,所以我有好好實現你的願望哦!”
阿蒂爾·蘭波顫了一下。
那雙被回憶噙滿了的眼眸,被他猛地睜大了。像是一輪金綠色的滿月,從那雙鐵箍一般的手中,乍然亮了起來。
小小的惡魔,奇異地笑著。
“你當時還真是許了個厲害的願望啊!你說,希望我‘無論如何,都別生魏爾倫的氣、別降罪於他。’,我好好的做到了哦!
我沒有生他的氣——我胸膛內湧動著的情緒絕非憤怒,而是厭惡;我沒對他做任何過分的事,嘻嘻,我啊……”
羽生蓮儀得意的、滿足的、貪婪的笑著。
享受著摧毀此世間唯一珍視保爾·魏爾倫之人的快|感。
品味著複仇的喜悅。
他說道:
“我就隻是將他吞到了我的體內,”
“讓他永遠、永遠、永遠的徘徊在同一天內……”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