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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數年以前, 在大戰尚未停歇,安德烈·紀德依舊是祖國的英雄,一名光榮的軍人時, 他曾與天賦卓絕的阿蒂爾·蘭波見過數麵。

彼時他們都是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作為被軍隊看好的青年將領, 那時的紀德與他此刻的狀態可謂判若兩人。

也曾變得相當狼狽, 也曾一心求死的蘭波望著這位陌生又熟悉的故人。

安德烈·紀德披著一件破布般的軍用披風,他的眼中沒有希望。男人原本堅定不移的紅眸仿佛混進了無數泥沙, 像是被打翻在地的一灘腐敗中的果醬。

這個男人曾是法蘭西最忠貞的盾與槍,幾曾何時,他是以窺見未來的異能“窄門”為祖國迎來一場又一場勝利的英雄人物,無數士兵追隨著他的腳步,紀德麾下的隊伍總能以最少得傷亡換來最不可思議的勝利。毫無疑問,他是位有能之士。

卻僅僅是為了某些人的一點小算計,而變成了遊蕩在“和平年代”的戰場死靈。

這個故事蘭波之前也曾聽過。儘管並非隸屬同個係統,但那些軍部的消息還是會影影綽綽地飄來飄去:

可憐的安德烈、可悲的戰爭英雄!如今他們不需要他啦!比起那些不好處理的老兵, 那些狼心狗肺的幕僚還是更想要他打下的那條交通網!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此事究竟為何發生?

蘭波並未特地打聽此事。在他看來, 無非是一些非拿到手卻又過不了明路的利益、一些派別之爭、一些胳膊擰不過大腿。在他看來,這才是國家機器的日複一日,這才是被他深愛著的祖國的“真麵目”。

說到底,阿蒂爾·蘭波都是個早已脫離了常人範疇的“超越者”。是幾乎不可能被國家舍棄的人形核|彈。因此, 以這種身份兔死狐悲, 反倒是對紀德的不敬;

況且,早已為祖國舍棄了一切,投身於暗不見光的諜報工作的他,自然也有覺悟, 敢於充當被舍棄的那方。

……現在想來,他或許不該在那時表現的如此冷靜。保爾可能就是在這時越發確定了他們二人對法蘭西的立場終究不能一致, 這才令那恐怖的一夜得以發生。

但事到如今才後悔,也太晚了些。

蘭波直至今日都不願回想與魏爾倫生死相爭的那夜。他甚至對橫濱港波光粼粼的海麵都有PTSD…每當這時,他便會忍不住以手撫胸,試圖隔著厚實的衣物,摸到那張魏爾倫的回信。

終歸、終歸……還是有惡魔聽到了他的祈願,有奇跡樂意為他發生。

——這便是阿蒂爾·蘭波成為奇跡信徒的始末。這便是…他試圖以此“傳教”的原因。

“我幾乎要記不得我們曾經的模樣了,安德烈。”

蘭波的嗓音輕柔又縹緲,帶著一種古怪的親切。

雖然對魏爾倫來說,蘭波是個“絕不會對我撒謊”的人,但實際上,在外人看來,這位空間係的異能力者…他其實相當的不好親近,大約是諜報員的本能吧?在國內行動時,他總會刻意拉開與軍部成員的距離。

但早已心死的紀德並未在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同樣被關在對方異中的男子語帶顫抖:

“我不知您何時染上了與獵物多嘴的惡習。”他苦笑一聲。“被您碾蟲子一般的殺死,是否算是得償所願呢?”

蘭波沒有解釋,他疲倦的笑了笑,搖了搖頭:

“你與我說你希望死在戰場上。所以那件事依舊困擾著你,時至今日,你還是想如一個軍人一般死去,是這樣嗎?”

紀德的表情變了。變得像是一具死屍、一個亡靈。他木然地望著眼前的超越者。平靜的回道:

“您無法理解,是嗎。”

“……”

“被祖國的獵犬撕開喉嚨,被您這樣隱於她(法蘭西)影子中的英傑肅清,或許才是我們這般可悲又無用的行屍的宿命。”

“但請您不要踐踏我們所剩不多的尊嚴與悲願,您明知道的——您明知道我們失去了什麽!我們被迫成為了什麽!”

蘭波看著久違地燃起了怒火,不再心如死水的紀德,一時難以回話。

紀德與他的部隊之所以會淪落到如今這副田地——是因為他們漂亮的完成了一個任務,以區區四十人攻下了一個駐守著六百名敵人的關鍵要塞。

但直到完全掌控了那裏,軍人們都未曾知曉。他們深愛的祖國其實已與對方簽訂了和平協議,這次出擊完全不合道理。

但是,為了能以最少的犧牲,在和平協議生效的狀態下,取得敵人的交通網絡,

紀德的部隊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展開了與戰爭狂人無異,毫無道理、等同叛國的瘋狂行動,並又一次取得了勝利。

結果換來的便是來自同胞的追殺。是一麵麵倒下的旗幟與含恨而死的隊友,是蒙羞的家族與沾上了同胞鮮血的軍裝。

……

總的來說,這是個很離譜的計劃。

蘭波在內的很多人都以為這個計劃的本來目的便是為了“流放”紀德,讓對方成為法蘭西的編外雇傭軍,去做些“英雄”不該,也不能做的黑活*。

但那之後的發展卻越發印證出此事的離譜。這個猜想完全不對,紀德他竟當真被這樣被舍棄掉了。

這位為了保衛祖國而戰,渴求著榮光的“英雄”,他在戰火熄滅的前夜遭遇背叛,被最愛的祖國,被他的同胞背刺拋棄。

——這種打擊,便是紀德此時這極端而異常的精神狀態的成因。

“……我很遺憾。”

蘭波低柔地說道。他抬起頭,表情誠懇地解開了自己的異能。

至於他此時又是如何想的呢?究竟是同情而愧疚,還是準備理解並放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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