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苦(3)
綁到了人,審問這一環節就交給鄭莊賢了。他自是積極,當晚便提審,雷厲風行。陸瑾和溫楚則回了官邸。
折騰了這麽大半夜,溫楚已經快困得神誌不清了,神色懨懨的。陸瑾給他倒了杯水:“不至於吧,子夜都還沒過。”
確實,溫楚看了看表,才十二點過幾分。
陸瑾眉心緩緩蹙了起來,看著溫楚:“為何犯困?”
溫楚聲音懶洋洋地:“犯困還需要理由?”
陸瑾沒說話,盯著他看了一會,眉心忽然展開,移開了視線:“也罷。”
聽起來好像有那麽些失落。溫楚終歸不忍:“我說,我說還不行麽。”
陸瑾立刻轉了回來,哪還有半分失落,滿臉寫著“你快說我在聽”,眼睛都亮了起來。
溫楚:“……”
他屈起手指抵了抵鼻尖,有點不知從何講起:“小時候,有人在我身上植過一枚芯片,意圖控製我的行為。後來我把芯片取了下來,但還是有著嗜睡的毛病。”
溫楚以為陸瑾要問“什麽是芯片”,腦子裏都編好一套說辭了,才聽陸瑾輕輕開口:“疼麽?”
溫楚愣了愣:“什麽?”
“植入芯片,疼麽?”
溫楚心裏那個角落好像更軟了。默了片刻,他才答道:“都過去了。”
陸瑾目光移向了他的鎖骨,那裏隱隱露出一小段疤痕。看了一會,他道:“那條長疤,是取出芯片造成的?”
溫楚低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我不知道芯片具體在哪裏,隻能大範圍地找。”
刀尖劃入,皮肉翻起,血肉模糊。從後肩到鎖骨,那是十三歲的溫楚所能夠到的極限。在皮肉裏麵找東西談何容易,何況還是那麽小一枚芯片。他伸手進去,去捏每一塊有點硬的地方,分不清那是肉塊,還是真的包著芯片。
哪怕現在想起來,都會有一種窒息的疼痛包裹著他,讓他渾身顫抖。
直到一根冰冰涼涼的手指覆上了鎖骨,輕輕摸了摸那條疤,又覺得不妥似的收了回去:“誰做的?”
溫楚深吸了口氣,平息了一下有些發顫的呼吸:“已經死了。”
“那真是便宜他了。”陸瑾這句話,絲毫沒有猶豫就站在了溫楚這邊。溫楚啞然失笑:“說不定我才是那個壞人呢?”
陸瑾:“……”
這就有些曖昧了。
陸瑾輕咳了一聲:“你對我就一點也不好奇?”
溫楚歪著腦袋想了想,認真地說:“好奇什麽?”
陸瑾就差掰著指頭數了:“童年啊,家世啊,過去啊什麽的。”
溫楚:“恕我直言,這些在你身上一眼就能看穿。”
陸瑾:“??”
“豪門大少爺,父母恩愛,一生順遂長大,加之有點實力,官場也不算坎坷。”
陸瑾:“……”
陸瑾唇縫邊擠出了微笑:“來你告訴我什麽叫有點實力。小爺我很厲害的好吧!”
……
抓到這麽多人,鄭莊賢興奮了一晚上,連軸轉著審問,大清早便有了結果。但陸瑾交代過不要去官邸找他,等他來就行,鄭莊賢坐在大堂上等啊等,時不時出去看一眼,臨近午時才看到幾個人晃了過來。
鄭莊賢連忙跑過去迎:“哎呦陸大人,下官等了您一上午,您怎麽才過來!”
陸瑾挑了挑眉:“有結果?”
“昨晚我連夜審了他們五人,奇怪的是這五人都堅決稱不認識彼此,還說去抓孩子都是自己的想法。”
幾人一邊說一邊往大堂走去。這五個人是分開審的,鄭莊賢根本沒有給他們交流的機會,結果五人的想法出奇一致,都是把過錯全部攬到自己身上,為對方脫罪。
溫楚看了看刑審記錄,上麵有寫每個人的名字:“這些名字都是真的麽?”
“啊?”鄭莊賢沒反應過來,“這都是問出來的,應該是真的吧。”
“他們罪名成立,當場抓獲,先關押他們。”溫楚把記錄本遞給他,“另外,審不出東西就別再審了,去查查這五個人,查清楚家庭背景、人際關係、人生經歷,重點是人生有沒有過重大起伏。”
鄭莊賢應著,接過記錄本立刻便吩咐下屬去做。
雖然沒能從那五人口中問出點什麽東西,但好歹也是有了五個確切的凶手。縣衙和府衙當即貼出告示:“經縣衙協同大理寺查驗,綁掠幼童案已拘捕五人。五人乃劉至、萬易、孫勇、周興發、馮奇文。今需審閱其背景,望知情人赴縣衙詳述,舉報者必有賞。”
陸瑾看著那告示,道:“這鄭莊賢還真是有幾分本事。如此一來既安撫了民心,又能很快查到東西。”
告示一貼,來縣衙講故事的百姓就絡繹不絕。他們大多是那五個人的鄰居或者親友,當然也不乏壓根不認識來蹭賞金的人。
不過這就是鄭莊賢頭疼的事了。午時已過,陸瑾此時正在跟溫楚坐在香滿樓雅間裏吃飯。溫楚一小口一小口,吃的極為優雅,不多時便放下了筷子,拿著絹布擦著手指,安靜地等陸瑾。
這小半個月幾乎都是這樣,溫楚吃得少,吃完後安靜地坐在對麵等陸瑾;而陸瑾吃好後會吩咐店家打包外帶一份小甜點,等溫楚餓的時候算他的加餐。不知不覺間,溫楚竟是慢慢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
從餐館出來,二人就去了宋德生的府邸。
宋德生早年從布商起家,非常艱難,吃過不少苦頭。他本人沒讀過書,不識幾個字,發達了之後特別愛顯擺。宋府的大門非常氣派,用最好的檀木做成,刷了紅漆,門環用金子做的,就連牌匾上“宋府”二字也是金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