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4)
抓了那五人之後,煙城消停了兩天,沒再有孩子失蹤。縣衙手腳快得很,把他們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於峰那邊也收獲喜人,在趙全家地下一尺深的地方發現了兩封信。
第一封是五年前的,紙張泛黃,大概是陳忠向宋德生求助讓自己當上煙城知府,承諾宋德生以後在煙城做生意可以打通官府這條路。第二封應該是不久前寫的,陳忠警告宋德生不要隨便弄死人,這次可以先幫他掩著。
可能就是趙全兒子死了那次了。
官商勾結,證據確鑿。溫楚看著那兩封信:“陳忠果然會演。”
陸瑾眸子眯了眯:“城府如此之深,卻裝傻裝了五年,不簡單啊。”
大概在這幾個案子上都太順了,縣衙也傳來一個壞消息——趙全越獄了。
溫楚卻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性,眼皮跳了跳:“你們把宋元洲安排在哪間監獄?”
“跟趙全挨著啊。”小吏摸不著頭腦,“那邊都是空的,新來的都會安排在那邊。”
溫楚涼涼地看了小吏一眼:“那大概率宋元洲活不了了。”
小吏顧不上震驚,匆忙跑去查看,沒多久監獄那邊就傳出了混亂的人聲:“快來人!宋元洲死了!!”
趙全的獄房門鎖是開著的,應該是趙全藏匿了一根鐵絲。十六歲的宋元洲死法很是淒慘,身上上上下下布滿了鞭痕——那是用繩索打的,凶器就在宋元洲身邊。背部還有被紮的痕跡,致命傷在太陽穴,被人拿細物穿了進去。
溫楚蹲下來看了看,牆角有抓痕,宋元洲十個指尖磨出了血,指甲基本被磨光了。
高高在上的人啊,也嘗嘗這痛苦至極卻無法叫喊的滋味,這就是被你們草菅人命的窮人的感受。是不是……恨極了?
牢頭有些慌:“鄭大人,昨夜我值守,真的沒聽到過叫喊聲!至於鞭打聲,昨夜剛好有一個犯人受罰,我以為是……”
鄭莊賢眉頭緊鎖:“這趙全跑了,該當如何?”
溫楚輕搖了下頭,道:“放心,抓得到的。”
“這是為何?”
“他在彌補遺憾之事。”陸瑾解釋道,“那五人入獄,趙全已然明白大勢已去,此次越獄前特地殺了宋元洲就是想給趙憑、給他枉死的妻母報仇。”
今天中午,鄭莊賢將整理好的那五個人的背景送到了官邸。溫楚翻了翻,毫不意外地發現一個共同點:“這五個人,無一例外都是之前生活很好,某一次經受了某個富貴人家的打擊之後妻離子散一蹶不振的。”
有人曾家庭美滿,結果妻子被某富家流氓強搶,子女被沉井。有人曾躊躇滿誌,結果科考後發現榜上之名皆已內定,自己滿腹才華卻根本不可能被看到。有人曾生意興隆,結果被商業對家砸了店子燒了倉庫搶了銀兩,一朝沒落竟連飯也吃不上。有人因交不起行商保護費被排擠,花重金進購的貨物幾月無人敢問津。
而這些人間疾苦的背後,統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所謂的父母官將這些全部壓了下來
鄭莊賢這次反應很快:“我明白了,我這就帶人查驗,儘早整理出同樣類型的人的名冊。”
德佑很是滿意:“這幾日效率不錯嘛。多虧了小溫!”
小溫:“……”
鄭莊賢那邊去查了,陸瑾這邊也沒閒著,下午便再次來到了府衙。隻不過這次去帶的不是記錄官,而是一群小吏和縣衙的牢頭,手裏還拿著木枷鎖。他們甚至沒有來到會客廳,就在前院的走廊處。
陳忠一看這陣仗,登時就慌了,聲音都有些發顫:“陸……陸大人今日又是所為何事?”
陸瑾:“我以為你知道呢。”
陳忠還想垂死掙紮一下:“下官愚鈍,實在是不知,望陸大人明示。”
“陳大人還真是好演技,陸某佩服。”陸瑾懶得跟他掰扯,直接將兩封信扔到了走廊的長凳上。“但我實在是好奇,那宋德生分明大字不識幾個,你寫這信他看得了麽?”
看到那兩個信封,陳忠一下子臉色蒼白:“怎……怎麽可能?!怎麽還在……”
陸瑾笑的冰冷:“對啊,怎麽還在,不應該被你燒了麽。”
陳忠猛地瞪大眼睛看向陸瑾,麵如死灰。牢頭很快上來,三兩下把枷鎖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片草叢還是鬱鬱蔥蔥。溫楚越盯越覺得奇怪,看向陸瑾:“你們喜歡在鋪滿石磚的地麵上開辟出一塊種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