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薛衣正嚼著一隻雞爪,忽然怔了怔,卻立刻恍然大悟道:“這就是你殺人的原因?”
王動沉吟了片刻,目光又刀鋒般盯著柳薛衣,卻冷冷笑了笑,緩緩道:“我知道你會阻止我。”
柳薛衣目光凜然,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隻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背棄自己的諾言。”
王動蒼白色的臉上微微有了變化,道:“哦?大丈夫千金一諾,我從未背棄。”
柳薛衣嘴裏嚼著一片鹵牛肉,狐疑道:“你曾說過隻在這裏等人,那件事和他夫妻二人絕無任何乾係,如今你卻要殺他們。”
王動冷冷一笑,道:“我並未在店裏解決那件事,也未曾說過不會殺他們。”
柳薛衣在心裏歎了口氣,凝注著王動蒼白色的臉過了許久,終於一字一字道:“閣下城府很深。”
王動歎氣道:“要為兩個無關緊要之人賠上性命,真是不值。”
柳薛衣竟哈哈大笑了幾聲,凝視著那碟香辣十足的爆炒羊羔肉,聲音中竟似有了一股奇妙的力量,緩緩道:“對於你們這種人來說,有些‘東西’你們永遠不會懂。”
王動蒼白色的眼角跳動了幾下,並沒有繼續問下去,卻話鋒一轉,道:“你好像知道我會來?”
柳薛衣道:“不,我隻是和自己賭了一把,隻可惜我輸了。”
王動沉吟少頃,冷笑道:“你自以為了解我?”
柳薛衣歎了口氣,道:“我現在才明白,我了解的隻是過去的你,而不是現在。”
王動冷冰冰的眸子竟閃起了光,麵泛狐疑之色,道:“這有區別?”
柳薛衣沉吟道:“以前你是江湖人,甘願摒棄暗器改用雙掌,而現在,你是‘西北秦門’之人。”
王動盯著柳薛衣那雙細小的眼睛看了許久,終於笑道:“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我們或許可以成為朋友,隻可惜......”
柳薛衣竟也笑道:“沒有什麽可惜不可惜,賭輸了必然要付出代價。”
王動的目光竟變得不再那麽尖銳、森冷,眼睛裏甚至流露出了些許欽佩之色,道:“好,我會成全你。”
柳薛衣忽覺一股寒意自脊背冒出,他瞧著王動麵前的碗筷,道:“你為什麽不吃菜?酒也隻喝了一點?”
王動冷冷道:“殺人之前我是不吃東西的,酒也隻喝一點。”
當看到鮮血從敵人的身體噴濺而出時,王動的整個人都是刺激與興奮的,甚至連吃進胃裏的食物也會因為刺激與興奮而忍不住嘔吐出來,而殺人也需要一雙穩健,反應靈敏的手,所以他殺人之前不吃東西,酒也隻喝一點。
柳薛衣凝注著王動穩健的右手,道:“這是個好習慣。”
王動森冷一笑。
柳薛衣繼續道:“無論殺人或被殺,我卻和你相反,菜也吃,酒也喝。”
王動不再說話,他冰冷的眼睛已有了殺氣,緊接著他的嘴角,他的手臂,他的整個人已充滿殺氣。
柳薛衣盯著王動的眼睛,王動的左手也慢慢伸出了衣袖,蒼白色的臉上目光突又變得如出鞘的刀鋒般冰冷、森寒。
柳薛衣也放下了手裏的杯筷,一雙胖乎乎的手掌竟變得堅硬、有力、剛勁。
陽光斜斜自窗戶射入落在地上,那麵發黃的酒旗也無精打采地低垂著。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死亡和寂靜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王動、柳薛衣如兩尊石像般坐在那裏,竟連呼吸聲都已停止,天地間仿佛就隻剩下他們兩人。
灰塵在陽光裏盤旋上升,隻過了片刻功夫,他們麵前那張擺滿酒菜的油膩膩的桌子赫然開始顫抖起來,竟越抖越快,杯中的酒也溢了出來,緊接著“嘭”的一聲,整間酒館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