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磊:“昂。
”</p>
“我以為李副局會從京台安排人,沒想到他……”謝遇知忽然想起李勇從警三十多年,從來沒有一次牽頭聯合執法,跨省調用其他警力不太像他的作風,繼而意識到,這應該是秦展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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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秦展的安排,那就說明吊弄之行大概率會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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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知道了。
”謝遇知拍拍高磊肩膀,提步往路邊走,“叫你的人把車都往邊上挪挪,說說任務安排吧。
”</p>
高磊跟在他身後,直言不諱:“按兵不動,等對方的第二次電話,我們帶了信息員和定位設備,既然對方說是通過外網服務器給你打的電話,那隻要在通話過程中,對同時段|翻|牆|設備進行檢測排查就可以,到時候你儘量拖時間,剩下的交給網警。
”</p>
謝遇知點頭,“淨邊行動結束之後,你們深夏對漏網犯罪嫌疑人的追蹤工作做的怎麼樣?
”</p>
“還行。
”高磊點上根煙,半倚著警車車門,“這一年陸陸續續抓了大概有二十多人,不過都是蝦兵蟹將,落網後戴罪立功相互檢舉告發,滇緬線這片兒基本清的差不多了。
”</p>
謝遇知頷首,衝高磊使個眼色,“晚上摸進村?
”</p>
“偷偷地。
”兩人心有靈犀,高磊遞給謝遇知一根煙,“抽一個?
”</p>
謝遇知接過去,借著高磊的火把煙點燃,“吊弄轄兩個村民小組,113家農戶524口人,主要種植甘蔗,沒什麼存在感的小村子,雖然毗鄰渾水,一根竹竿兩頭挑就能做跨境買賣,但是從沒有出過任何走私生意,連毒|販|都看不上這地方。
”</p>
“還不是因為對麵沒幾戶人家?
”高磊叼著煙,吐個煙圈,“往南往北挨著沿邊高速的村子,可沒一個清白過。
”</p>
謝遇知短促的笑了聲,彈掉煙灰,“李副局怎麼給蔡局說的?
”</p>
“說你一個人單槍匹馬往吊弄跑,條子是他眼花批的,攔不住你,讓蔡局先增派兩個警力過來支援。
”高磊晃晃剪刀手,“蔡局當場二話沒說,直接就支了一隊二隊,50多號人全給你打副手來了。
”</p>
“蔡局器重我。
”謝遇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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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器重你嘛?
當時他可是哭著喊著求領導把你留在深夏,結果廳局乾的什麼事?
病剛好就把你偷走了,蔡局趕去醫院的時候,你影子都沒了,你是沒看到蔡局當時的臉色,跟開了染缸似的。
”高磊唏噓,“本來我們都以為你肯定要進省廳,過了大半年突然說,出任京台公安局刑偵副支隊長了,我們還在想,你這一等功,職位怎麼不升反降?
”</p>
“工作需要。
”謝遇知看看撤到路邊的幾輛特警車,無所謂道,“再說,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官|場,那些白襯衫給學院派的穿吧,他們善於人際周旋,我就喜歡在一線流皿拚殺的感覺。
”</p>
高磊豎個大拇指:“英雄所見略同。
走,找個開闊的地兒咱們倆比劃比劃。
”</p>
·</p>
“高隊,勾腿啊,操沒趕上,出拳出拳!
”</p>
“好可惜,就差一點點,哎————快躲啊,擋臂擋臂啊!
完了完了高隊完蛋了————”</p>
有人已經不忍的捂上了眼睛,可又忍不住想看比試結果,撇開手指偷偷露出一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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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乾警激動握拳:“滑跪剪刀腿鎖喉,臥槽,這動作絕了絕了,乾淨利落帥,謝隊yyds啊!
”</p>
高磊整個人仰躺在地上,望著灰蒙蒙的天大口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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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遇知伸手,把他拽起來,“怎麼樣?
還來嗎?
”</p>
高磊扶著腰擺手,“不來了不來了,你這格鬥都是從哪學的?
怎麼每個招式都不按路子來啊?
完全招架不住。
”</p>
“野路子招式,跟那些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動起手來可比正規散打管用多了。
”謝遇知掃掃眉梢,“他們可沒有錢去報什麼散打格鬥,真乾起架來招式全出其不意。
”</p>
“你說這個我信。
”高磊接過季楊遞的水猛灌兩口,“看來我還得苦練,爭取明年跟你再打一場,且一定打贏。
”</p>
謝遇知噙笑,拿過自己的外套穿上,回他:“行,等我婚禮上,再跟你打。
”</p>
“噗——”高磊剛喝的一口礦泉水直接噴出來,“婚婚……婚啥?
婚禮?
!
你你你萬年老鐵樹開花,突然紅鸞星動了?
”</p>
“緣分這種東西,砸砸錢就有了。
”謝遇知點點頭,非常讚同自己的這套理論,“順便一提,是美人型的,顏值很高特彆好看。
”</p>
高磊捏著下巴想了想,懷疑的看著他,“就你這直男審美,我咋覺得怎麼不靠譜呢?
美人型的……那種不愛濃妝豔抹,說話聲音溫柔,性格內斂很容易臉紅害羞那種?
”</p>
“不是。
”謝遇知自豪道,“身體不太好,但身高一米七九,鼻尖有顆很小的痣,手感好,渾身上下香嫩軟糯的,很能打。
”</p>
“很能打?
”高磊把塑料瓶往車頭一懟,抱臂回他,“那是同行吧?
京台市公安局的女警?
咱們深夏這麼多美女你都沒看上眼,果然還是京台的女警條件好。
”</p>
“嗯,可能吧。
”謝遇知也沒反駁,“改天介紹給你認識,他特彆懂禮貌。
”</p>
“那感情好,回頭我給弟媳封個包做見麵禮。
”高磊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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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遇知坦然接受,“封大點的,他窮。
”</p>
高磊:……</p>
·</p>
天幕陰灰,看不清路邊上站的是人還是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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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馬仔揣著手在村頭溜達一圈,又調頭去村尾,空曠的大街上沒什麼人,時不時還能聽到幾聲讓人頭皮發麻的貓頭鷹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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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鬼地方,也太他媽瘮人了。
”其中一個馬仔打個激靈,“嚇得老子尿意都出來了。
哎,你等我下,我去放個水。
”</p>
另一個馬仔停下來,有些不耐煩,“行行行,趕緊的,溜達完這圈沒事就回去睡覺了。
”</p>
馬仔拎著褲腰帶走到路邊一顆樹後麵去了,另一個馬仔守在旁邊望風,順便點了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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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後,那個放水的馬仔才不疾不徐提上褲子回來,兩人並肩逛著往村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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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遇知和高磊從磚瓦牆後麵繞出來,互相遞個眼色,跟上兩個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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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馬仔巡視完村頭村尾,打著哈欠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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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亮,我媳婦下個月就得生了,等著用錢,你欠我的那三千過兩天還我吧?
”</p>
“行行行,過兩天我就還給你,正好明天去555國道替老板接貨,等這批貨一到手大概能得個兩三萬,到時候你老婆生孩子要是不夠用,我再多給你點。
”</p>
“這麼好?
要是我媳婦生個大胖小子,我得讓他給你叫一聲乾爹。
”</p>
“算了吧,我這個人最討厭小孩了,光棍一個人無牽無掛多好。
”</p>
“那怎麼行呢?
男人還是得結婚生孩子傳宗接代的。
”</p>
“以後再說吧,整天躲條子硬都|硬|不起來了,哪兒有閒工夫結婚生孩子。
”阿亮搓著手推開吊腳樓的木門,唯唯諾諾走進去,“老板,我們回來了。
”</p>
吊腳樓內部布局很講究,一看就不是普通農戶的家,客廳寬敞,置辦著很現代化的木製家具,知道是自己住的,不知道得以為是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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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亮喊老板的是個有些年紀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竹編藤椅上悠閒煮茶,香樟木根雕刻的茶海上,一隻暹羅鱷憨憨的張著嘴巴,享受著茶水的洗禮,聽到動靜迅速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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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往茶寵暹羅鱷身上澆著茶水的年輕男人,抬頭看了阿亮一眼,緩緩收回目光,“巧爺這麼晚還喊人出去巡村?
”</p>
馮巧,人到中年,儒雅內斂,五官深邃,斯斯文文一中年文化大叔形象,波瀾不驚捏著壺柄,將煮沸的茶水倒入填滿茶葉的茶杯,蓋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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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行而已。
”馮巧推給程昊一盞剛悶好的新茶,語氣平淡,“季後最愛喝滇桂的黑茶,你也嘗嘗看,彆有陳香泛上心頭。
”</p>
“我喝不慣這種東西,潘哥從小和陳程渡在一起,有那份文化人熏陶,我大老粗一個,您拿這麼好的東西招待我,不是牛嚼牡丹嗎?
還不如拎兩紮啤酒烤幾個串來的實在。
”</p>
馮巧微笑著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慢條斯理看向阿亮,“還安靜吧?
”</p>
“和平時一樣。
”阿亮規規矩矩鞠個躬,“村頭的電子眼開著,村尾的也沒問題。
”</p>
“回去睡覺吧,明天一早去貢站接貨。
”馮巧擺擺手,阿亮立刻會意,鞠個躬退兩步,轉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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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又恢複安靜,隻有茶壺蓋子在沸水的□□中,時不時發出哢嚓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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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巧給自己倒了杯茶,放在鼻尖聞香,片刻後才輕抿一口深褐色茶湯,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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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貨我不想插手管,本來就是禿頭和趙樂國倆人勾搭的買賣,我之前就給他們說過,國內往境外倒賣軍|火|是賠本的買賣,而且很容易出問題。
這幾年海關專門成立了緝私部門,繞關還是通關都有很大風險,他們找到的那兩名學生是人才,什麼合成式寫不出來?
八硝基立方烷、T|N|T|,結構式往暗網一掛,隨隨便便幾個億的交易,可惜年輕氣盛,看著幾千萬還想再賺幾個億,不聽我的建議,最後動靜搞那麼大收不了場了,去殺人滅口,到現在還想把那幾百萬的八硝基立方烷搞到境外去。
我要不是看在之前季後在緬北救過我,這渾水我一點都不想趟。
”</p>
“合成式是萬嘉豪和閆玉珧兩個人一起寫出來的,閆玉珧知道趙樂國拿到八硝基立方烷的合成式後,去找過趙樂國,他以毀掉合成式要挾趙樂國放棄生產八硝基立方烷,但趙樂國沒有聽。
”程昊坐在板凳上,雙腿分的很開,十指交叉微微向前傾身,他沉思片刻,鄭重道,“因為當時程華已經和緬北毒狼簽訂了合同,三千萬的酬金趙樂國四六開,趙樂國六,他四。
趙樂國為了能順利把貨生產出來安全運往緬北,人為的製造了紅山化工廠爆炸案。
”</p>
“這些內幕,你是怎麼知道的?
”馮巧一動不動盯著程昊,鄭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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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樂國死了,那這筆合同簽的三千萬,就全是程華一個人的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儘快出手,京台市公安局的條子很可能已經盯上了他,為了自保他已經動手乾掉了萬嘉豪,但手法太粗糙,條子全麵徹查,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不然,他也不會聽我的,讓取貨的人直接把800公斤八硝基立方烷送到吊弄來。
”</p>
“哦。
”馮巧點點頭,重新飲下一口濃茶,“那說說你的目的,冒著可能會被槍|殺|的危險,親自跑過來是為了什麼?
”</p>
“這是我的私人恩怨,我想自己解決一下,跟巧爺你借個地方,不知道巧爺願不願意成全?
”程昊坐直身體,態度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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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這個地方?
吊弄這個村子可從沒涉毒涉黑啊,你借地方看在季後的麵子上,我是願意借的,但是呢,你得保證村子的安全,不開|槍、不殺人,不傷及無辜。
”</p>
“巧爺放心,你說的這幾點,我保證都能做到。
另外,既然巧爺不想趟這批貨的渾水,這批貨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p>
“也好。
”馮巧輕輕放下茶杯,“正好我女兒打電話讓我去三亞待幾天,地方給你折騰,希望個把月我回來,吊弄還是清清白白的吊弄,甘蔗生意仍舊是甘蔗生意。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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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漆墨黑中,謝遇知拍了高磊肩膀一下,雙指一點,那是個撤退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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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磊頷首示意知道,悄無聲息迅速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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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公裡外漆黑的樹林裡,季楊帶人紮守,聽到動靜立刻拾起望遠鏡往遠處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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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過來的人是謝遇知和高磊,他才打著手電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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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隊高隊,怎麼樣?
”</p>
高磊拍拍身上沾的枯樹葉和雜草種子,“村頭村尾有兩個24小時監視的電子眼,晚上有人巡村,其他的沒什麼,挺正常的。
”</p>
“那就是沒有什麼可疑人員。
”季楊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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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遇知沒有說話,冷臉走到特警車前,單手抵著下巴,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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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吊腳樓足足安裝了六七個小型電子眼,一般農戶家庭,根本不可能安裝那麼多的監控,這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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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隊,怎麼了?
”</p>
高磊提步跟過來,開口問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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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
”謝遇知放下手,揣進兜裡,“讓大家都好好休息吧,等明天看看那個未知號碼會不會再聯係我。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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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忻在服務區加過油,買了一紮純淨水和幾個麵包丟上車,翻開手機看了眼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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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件人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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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內容:盛副隊,程華已經逮捕歸案,但他非常不配合審問,暫時我們還沒有從他身上問出任何有用的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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