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從此唯行樂,閒愁奈我何(1 / 2)

一夢江山 木刀衙役 2415 字 4小時前






秋蟬自是不知外麵疾苦的,她雖不幸,但終日困在綠蕪苑,恰好也避開了災荒,加之平日接觸的都是達官富賈,所談皆為風花雪月,哪裡知道餓死了這麼多人。</P>

眼見門外站滿看熱鬨的村民,老娘孤零零躺在堂屋地上,平日挺有主意的姑娘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P>

許經年默默走回馬車,從車廂內掏出一袋大餅,又回到屋中交給褚三道:“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P>

褚三狐疑道:“乾什麼活?”</P>

“上山砍樹。”許經年道。</P>

天順四年,初冬的風有些凜冽,午飯過後,樵夫再次推起獨輪車向山上走去,秋蟬同行,無奈地看著車上褚家老太的屍體。</P>

許經年遠遠跟在後麵,待路過一片樹林時才喊道:“我瞧此處正合適。”</P>

樵夫帶著自己的斧頭,吃飽飯後砍起樹來也更得心應手。</P>

許經年沒有趁手的工具,衝淵在長公主手中,青霜遺失在太清宮大火裡,如今隨身佩帶的是一把普通的長劍,剛砍沒幾下便卷了刃,好在他內力深厚,憑借卷了刃的長劍也能揮灑自如。</P>

秋蟬靜靜坐在獨輪車旁,看著兩個男人在樹林中揮舞工具,一時有些恍惚。</P>

許經年扭頭,遠遠瞧見發愣的舞姬便調侃道:“你既如此敏銳,倒說說我剛才攏共砍了多少下?”</P>

“兩百三十五下。”秋蟬漫不經心地回答,隨即又補充道:“第一百二十三下你右腳踩空了,差點摔倒。”</P>

許經年尷尬回應:“你騙我的吧?反正無從考證,隨便說個數字便是。”</P>

秋蟬不再開口,默默將頭扭向彆處。</P>

許經年顯然低估了製作一口棺材的難度,砍樹是最簡單的工序,沒有鋸齒、刨子等工具,根本無從下手。樵夫找來麻繩,將切成差不多長短的木條捆在一起,像卷大蔥一樣將褚家老太的屍體卷在中央,用麻繩捆緊,算是“以木存屍”,半個棺材。</P>

天色漸暗,山上慢慢冷下來,二人挖好墳墓,將捆成一團的棺材下葬,又將土埋好。</P>

褚三坐在墳頭氣喘籲籲道:“你們先回吧,我在這守靈一夜。”</P>

秋蟬道:“我也留下,算儘最後一次孝道。”</P>

許經年尷尬地踢著地上的石子,他很想回去,但此情此景,此時氛圍,斷不允許他做出如此煞風景地行徑,想了半天,隻好乾咳幾聲找個理由道:“我身子不太好,夜裡怕染風寒。”</P>

“了然。”秋蟬道。</P>

少年轉身離去,片刻後又垂頭喪氣地返回墳頭道:“算了,風寒就風寒吧!”</P>

初冬夜,山上的風很大,雖是座又低又矮的荒山,刮起風來一點不輸川北的高山,三人蜷縮在墳頭瑟瑟發抖。</P>

許經年心中悔的要命,恨自己不該死要麵子留下。</P>

褚家兄妹靜靜坐在墳邊,二人自打見麵總共沒說幾句話,此時相顧無言,倒讓氣氛愈發冷落起來。</P>

許經年開口道:“你倆說點什麼吧,哪怕問問吃晚飯了沒。”</P>

秋蟬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轉頭看看墳堆道:“三年不長,但我已經開始漸漸忘了你和娘的樣貌。”</P>

褚三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也是他應得的,隻好低聲回道:“這是我們的報應。”</P>

“是世道的報應吧。”秋蟬輕聲歎息道。</P>

後半夜風刮地愈發凶狠,許經年不知自己真睡著了還是被凍暈了,迷迷糊糊中隻覺得腦袋陷入一個溫軟的所在,一縷殘存的意識告訴他那是女人的懷抱,隨即這縷意識便消失殆儘。</P>

再次醒來,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睜眼便看到天空盤旋的金雕,許經年想起昨夜睡著前的溫潤,忙左右看了看,見自己孤零零躺在地上,便自嘲般笑了起來。</P>

秋蟬從樹後走來,一臉狐疑地盯著許經年問道:“公子笑什麼?”</P>

許經年瞧了瞧褚三,又看了看秋蟬,繼而反問道:“你是怎麼做到讓臉一塵不染的?”</P>

“女人自然有女人的辦法。”秋蟬笑道。</P>

事既已畢,自該下山,褚三在墳前跪了三下,推起獨輪車隨二人離開。</P>

兄妹倆一路無話,氣氛有些沉悶。</P>

許經年適時開口道:“樵夫,現在該告訴我山上之事了吧?”</P>

褚三歎息道:“也難為你了,為查案還要陪我安葬老母。”</P>

許經年道:“好說,有求於人,自該有所態度。”</P>

褚三道:“九月十七那天,我和老娘餓得兩眼發花,於是上山,想找些活物,就在山頂,看到兩幫人馬打起來,我倆忙躲到草叢,想等他們打完悄悄溜走,不想老娘被發現,那幫人二話不說一劍刺穿我娘胸口,那日你所見手上的傷口便是抵抗時留下的。我躲在遠一些的草堆裡,等他們離開才敢出來,我娘已經咽氣了。”</P>

許經年問道:“為何不報官?”</P>

“報官?我們小老百姓哪裡知道是福是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褚三冷哼一聲道,“那日當夜官府便來村裡,挨家挨戶詢問有誰看到了山上之事,我想若報了官,隻怕性命要丟掉。”</P>

許經年好奇道:“你既知我是官府的人,如今怎麼肯說了?”</P>

“你這人,不用強,說話也講道理,我瞧著不像壞人。”褚三道,“按理說,你不必費力把小六子從益都帶回來,隻要將我這小小樵夫抓去大牢拷打一頓,自然什麼都交代了,你肯守信,我自然也要講實話。”</P>

許經年繼續問道:“落敗那一方可有傷亡?”</P>

褚三露出一抹嘲笑道:“那領頭的可真惜命啊,打了沒半刻鐘便下令撤退,整隊人毫發無損,我瞧他們丟下的大箱子,裡麵應當裝了不少細軟。”</P>

許經年心中暗道那是十萬兩災銀,又問道:“可看清劫匪的樣貌?”</P>

褚三搖頭道:“都蒙著麵呢!不過我娘扯下了他們身上一塊布料。”</P>

許經年接過布料瞧了瞧,又揣入懷中道:“我拿走了。”</P>

老娘既已安葬,秋蟬也不願在陳家溝多待,一來與褚三無話可說,二來自己出身青樓,時間久了難免露出馬腳,午飯過後便催促許經年離開,褚三欲言又止,似有不舍,又不知該如何挽留,隻靠在柴門上默默看著馬車走遠。</P>

下山總比上山難,吱吱呀呀行了許久,馬車一路顛簸,晃得人直打瞌睡,許經年斜坐在鞍架上,忍不住又掏出布料端詳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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