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賢弟,你我雖是初見,但亦久聞你信義之名。方今亂世,郡守、刺史之中,如你這般忠厚之人,實在罕見了。”
劉備謙虛兩句,便提起助劉繇轉移之事。
劉繇剛剛看過地圖,也就順勢追問、為何要向那些荒僻之地轉移,而且還是敵軍占據之處——他被圍困在丹徒城內,北邊長江航道雖然沒被封鎖,但也沒人來救援他,故而消息非常閉塞。
劉備這才告知,說豫章郡已經被朝廷新任命的豫章太守平定了、笮融已滅。
“……備無力親至揚州、平賊開拓,故而隻能援護其他朝廷忠義之臣,力爭在揚州獲取一塊立足之地,然後才好請兄移駐,徐圖後計。孫策、袁術勢大,非一朝一夕可圖,還請兄善保有用之身。”
劉繇掉線太久,震驚了許久才接受了這個消息,又連忙追問:
“不知朝廷新任命的豫章太守是何人?竟有如此之能?說起豫章舊事,我也是悔恨無及。當初文明兄(朱皓)赴任時,我一時不察,派笮融狗賊帶兵護送,驅逐偽太守諸葛玄。誰知此賊站穩腳跟,便反手弑主……”
劉備臉色微露尷尬,但還是正色陳述:“如今豫章太守,正是諸葛玄,乃是得了天子明詔,追認劉表前表。笮融此前已被定為叛賊,諸葛公原先與笮融敵對之舉,也被朝廷追認為先見之明。不過,並未涉及對朱兄的身後品評,這點請正禮兄放心。”
“什麼?諸葛玄竟被朝廷追認了?那我……我和文明兄這兩年的努力,豈不是徒留天下笑柄?”劉繇急怒攻心,居然直接嘔出一口血來,噴得到處都是。
劉備往後一閃,還好沒被噴到,而劉基連忙帶著侍女過來擦洗。
太史慈見狀,也連忙過來勸說:“主公,如此亂世,一時辨彆不清敵我,也是有的。天下人不會為此恥笑,還望主公寬心,善保身體,以圖後計。
我也曾聽主公說過,當初要痛擊諸葛玄,不過是因為他為袁術故吏,怕豫章落入諸葛玄之手、便是落入袁術之手。
但實則諸葛家如今與袁術早已不再往來、從屬,表諸葛公郡守之表,確實是劉表所上、朝廷所認。
諸葛家怕主公放不下成見,這才沒有直接派人來見主公,而是先通過玄德公、表達其忠於朝廷的拳拳之心。
諸葛家還派人澄清說,當年便是未曾得朝廷實授時,也不是想跟朱公爭競,隻是諸葛公早已看出笮融狼子野心,不可任由其帶兵入境。隻是朱公先入為主,不給機會申辯,一時措置失當,才致刀兵相見。”
嘔完血之後,劉繇也稍稍冷靜了些,聽太史慈都這般說,估計是剛剛在外麵聽了劉備的解釋,劉繇也無可奈何:
“竟是如此麼?諸葛家就是這樣向玄德賢弟申辯的?”
劉備看劉繇這樣的健康狀況,當然也不會再跟劉繇一般見識,隻是非常大度地說:
“諸葛家所言應當屬實,諸葛公之侄,曾助我在廣陵之戰時、絕境逢生,擊退袁術。他們怎麼可能還跟袁術有勾結?
而諸葛公此番還另派一侄,專程表達願為朝廷平賊的拳拳之心,正禮兄若是不信,可讓他當麵陳述。”
劉繇很清楚自己的情況,聽說劉備都把諸葛家的人直接帶來了,他還有什麼好反抗的?
很快,劉備就請諸葛亮出麵,跟劉繇說幾句。劉備自己也站在諸葛亮旁邊,門口還有陳到。
諸葛亮的說辭,也是出發前早就跟大哥商量好的。無非跟劉繇說的時候,要節選得更加冠冕堂皇些。
以劉繇的智商和口才,聽完後當然挑不出任何問題來。
但他還是不願意去豫章,或者去丹陽和豫章接壤的春穀縣,怕到了那裡之後,就真被諸葛家控製了。
劉繇絞儘腦汁,想出最後一點拒絕的理由:“縱然諸葛家在豫章取得了立足之地,但既然有心助朝廷平孫策,為何要舍近求遠,先去春穀?
春穀臨近祖郎地界,祖郎雖然自立,但畢竟是山越習氣,並無反叛朝廷之舉,其情相較於孫策,猶有可憫。如若非要將其打服,萬一逼得他聯手孫策,可如何是好?
諸葛家便不能在豫章集結兵力、一旦有可乘之機,便順江而下,路過祖郎地界而不戰,直接攻取蕪湖、牛渚,以伐孫策麼?何必多樹強敵?”
劉繇這番話,其實有點強人所難,連太史慈聽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諸葛家的地盤跟孫策的地盤之間,隔著祖郎的地盤,如果祖郎中立,隻是想當山大王兩不相幫,諸葛家便能繞過祖郎不打、直接打孫策不成?萬一祖郎突然變卦,以水軍截江斷諸葛家糧道呢?
所以對於這個疑問,諸葛亮立刻拿出了義正詞嚴、非常充分的反駁:
“正禮公,你或許不明丹陽南部地理,南部六縣,為黃山、霍山夾江對峙,地勢險要,若不奪取南岸,隻靠長江水道運兵運糧,北岸有袁術部將、廬江劉勳威懾,萬一斷我水道,則伐孫策之師儘數落入絕境矣。
何況,你以為祖郎隻求自立,那也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祖郎野心勃勃,見我叔父在豫章勵精圖治,安民通商。家兄也在豫章、丹陽邊境廣開銅礦,獲利頗豐。
祖郎見此巨利,屢次以山越部族挑釁於我諸葛家,傷犯我豫章山民,我叔父保境安民一方,是可忍孰不可忍。正禮公身為一州之牧,難道要坐視豫章百姓被丹陽山越侵淩?豫章百姓便不是揚州百姓了麼?
為何不能請正禮公以州牧之名,對丹陽南部六縣軍民曉以大義,使歸王化,而後再穩紮穩打,同伐孫策?”
劉繇啞口無言,他眼神往旁一撇,就看到連太史慈都露出了熱切之色。
他雖明知道諸葛亮這是提前來借他揚州牧的名分、扯旗招攬人心,但卻毫無辦法,隻能選擇被諸葛亮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