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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瑾重回吳郡親臨指導工作後,陸議主持的吳縣造船廠的建設進度也快了很多。
原本從四月到十一月、基礎設施建設花了半年多,也沒什麼新技術眉目。諸葛瑾來了之後,短短半個多月裡,工匠們就想明白了不少疑難關竅。
當然,此前打基礎的時間也不算耽誤,要是基礎沒打好,讓諸葛瑾從頭手把手教,進度一樣快不了。
比如水密隔艙的設計思路,原本工匠們隻是聽說這麼個需求,但具體怎麼努力,琢磨了幾個月一點頭緒都沒有。
而諸葛瑾看了工匠們的努力方向、深入跟工匠們討論,理解了他們的具體難處後,隨口指出幾個訣竅,比如:
“彆考慮橫向的艙室分隔,那樣會分得太細,隻要管好縱向一段一段分艙即可”、
“艙室的水下部分也不要開艙門出入,所有人和貨的進出都直接從甲板上用梯子進出,你們搞不定可以”。
這些對於後世之人而言僅僅是捅破一層窗戶紙的簡單道理,卻足以讓漢朝的造船匠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這兩個細節難麼?
從技術的可實現性角度來說,一點都不難。
但造船是典型的複雜、係統性工程。
很多小進步小改良,單獨拎出來用沒有價值,就是要成體係組合到一起才有價值。
也正因為如此,那些工匠們在沒有整個體係高度的全局認知時,很難想到往這些“無用的方向”努力。
漢朝此前的船隻要船艙進水,除非是那種可以堵漏、排水的小打小鬨以外,其他基本上就意味著沉沒。所以在船艙的進出方式上也就沒人去掙紮了,都是隨便開門的,債多不愁虱多不癢。
貿然取消一些橫向的艙門,隻用豎井式的開口,用梯子進出,無疑是大大增加裝卸成本的。在看不到水密隔艙的希望時,這種“無用功”就是純有害無益的。
所以諸葛瑾做的,就是提醒工匠們,把一堆原本單獨拎出來看,都是“有害無益、增加成本卻沒好處”的麻煩拚湊起來,最後卻發現這些一個個增加成本的窮折騰組合好之後,居然湧現出了一個有益的奇效。
這個奇效,足以覆蓋此前每一點小打小鬨上付出的成本,讓一切變得值得。
而這還不算完。
隨著水密隔艙的出現,海船安全性提升之餘,船體也跟造得更大、長寬比更修長。
這時候很多操帆操舵的作業,以及通過豎井和梯子裝卸人貨的作業,都會變得繁重,比如因為桅杆加高、帆變大,單麵帆的尺寸和重量已經不是一兩個操帆手可以人力拉扯控製的了。
這就要在海船上第一次引入省力滑輪組的操帆結構。
同理在操舵問題上,船舵也不能是直接搖動舵杆來操縱了——看過《三國演義》的讀者應該都不陌生,曹操“割須棄袍”的劇情之後,許褚掩護曹操奪船避箭於渭水時,就是雙手持遮擋掩體幫曹操擋箭、雙腿夾住舵杆操船。
這固然是家言,但技術背景倒是沒錯,漢朝的船轉舵,原本都是直接操作舵杆的。隻不過不是一個人能轉得動,得許褚這種超級壯漢才能單人靠雙腿夾扭之力控製,而且還得是相對較小的船。
如今諸葛瑾要造的船,有了隔艙,更重更狹長,轉舵也就更困難,那就更要上省力廢距的皮帶傳動舵輪了。
舵輪上一根根的粗木輻條,正好可以扮演類似齒輪上齒的角色,然後在皮帶上打孔,或是乾脆用類似鏈條的環環相扣皮帶,穿過舵輪上伸出來的輻條,以控製傳動比。
滑輪操帆、皮帶輪操舵、豎井裝卸徹底杜絕水平艙門……每一個小點單獨拿出來,布置好任務讓人照做,其實都不難,難就難在組合在一起,並且想到要去這麼做。
諸葛瑾親自操刀,專注此事,攻堅了二十多天,吳縣造船廠這邊的設計和工程能力,已經有了明顯的質變。
而負責相關工作的陸議,是全程跟著諸葛瑾觀摩學習的。
他自問已經非常懂水軍,非常懂戰船了,全程看完之後,才知道自己跟諸葛瑾的智識差距有多大——
很多東西,諸葛瑾也不是全靠知識積累淵博,或者是直接報答案,他也是深入調研後,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整個解決過程、思路方向,陸議都看在眼裡。而正是這種貼身觀察,最容易看出一個人思維的快慢,反應的敏捷。
……
“使君真是能者無所不能,此番指點了船廠計吏、工匠們這麼多要點,回頭等他們各自落實,想必一年半載之內,就能有眉目了。
隻可惜使君日理萬機,沒那麼多時間專注於琢磨造船,否則這種新式快船,兩年內絕對可以量產實戰,甚至更快。”
整改工作結束,在內部總結會議開完後,陸議也是由衷歎服讚美,五體投地。
這個會議上,還有諸葛瑾的老同學、陸議的直屬上司、曾經的聯絡人步騭一起參加。步騭也是航海和經略沿海領地的高手,這倆人也算是搭檔契合。
諸葛瑾並不因為屬下的恭維而驕傲,他已經習慣了,聞言也隻是就事論事地說:“兩年已經夠快了,穩紮穩打再多磨合磨合也好,欲速則不達。
跨海遠航的船,一定要可靠,才能讓將士們安心,才不會影響水軍士氣。我派子仲、子義經營遼東貿易,也有近兩年了,在遼東消息也比較靈通。
有些話,我也不跟外人講,但伯言不是外人,你心裡有數就行,彆去求證。”
諸葛瑾說著說著,忽然下意識左顧右盼,確認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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