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兩箋(1 / 2)

食仙主 鸚鵡咬舌 2337 字 5小時前






若沒有這封來信,七蛟掌門駱德鋒忽然離開宗門下山合該是件需要警惕的事。

因為七蛟在博望城中的力量一夜湮滅殆儘,連敵人是誰、實力幾許這樣的基本情況都一時無從得知,作為七蛟最後的定海神針,駱德鋒實在不應該貿然行動才是。

何況山門才是整個七蛟的根基,翠羽即便占據主動,想要削弱它也得累年之功,而尚懷通隻是它結出來的果,他若被殺固然也是七蛟一大損失,卻已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選擇了。

在這種情況下,駱德鋒忽然反常地進城,天山翠羽就不得不考慮是否是奪魂珠這邊有什麽首尾必須要這位宗師來處理。

而如今此信一到,便消去了這份猜疑。原來尚懷通的生死真的足夠重要——不單是對張君雪和裴液來說,對七蛟存亡大局而言,也是同樣重要。

這封短箋很簡短,口氣也很謙和,州衙公布出來後,在各方迅速的傳抄之下,一天之內,就已經有許多雙眼睛瀏覽過它。

是曰:

博望貴衙,

敬問風雨安好。

我院幸承禦者,授命道啟,立院至今,已二十又一年矣。每每觀我道生,自是鶴鳧之姿,奈何煢煢之貌,是以自覺忝列,夙喟夜歎,有愧國托。

然而下照幽潭,龍伏鳳潛。百城千邑,豈無善劍之人;井映鬼照,本儘良美之玉。唯在乎人目有窮,肉耳有極,不得見芝聞蘭,是以兩願徒許。

尚君字懷通者,氣質曠和,藝理優暢,早階榮茂,秀於劍林,後至府城,孜孜求進,奈何毫縷之差,令君恨歸鄉梓,我院憾失良材。

事雖不美,亦使我揭一障目之葉。博望俊州,少隴頭角,薪蒼高茂,潞河清穩,正是人傑地靈,芝生玉長,必願得之而教,萬勿藏之專美。

另致尚君:如今秋魁在前,佳願相贈,當日所約,應可見照。

大唐三十三劍禦者道啟會·少隴府修劍院,

敬致。

隨箋而來的還有一封正式的府衙文書,這封的措辭嚴肅認真了許多,也改換了州衙文吏們熟悉的命令口吻。

將短箋與這封文書結合,州衙便將這件事的完整麵貌通知給了全州。

即春日時尚懷通往少隴府的那一行,使府城的修劍院注意到了這位青年俊傑,順帶也對博望這個偏遠小州提起了興趣。

如今剛好一位監院正要順路經過博望,修劍院便乾脆將一個道生名額交付於這位監院手中,相當於在博望進行一次簡單的道生遴選。

反正至少尚懷通上次已隻差一點,這次幾乎是必定可以達到標準的,絕不至於白跑一趟。

這位監院將在九月二日抵達,返程則大約在十日左右,九月二日,正是鷺洲詩會召開之時;而十日,又正趕上武比的尾巴。

剛好一名一實,因此這個名額自何處而定,幾乎不用解釋。

一個修劍院的名額!

一時博望群議洶洶,這比神京武舉的資格還要珍貴十倍百倍,而也正因信中內定般的提及,表麵仍然如日中天的七蛟再次名聲一噪。

而翠羽這邊的疑問也就此得到了解答——怪不得駱德鋒寧可拋下山門,也要來和這位寶貝真傳待在一起。

高草陳根斷不儘,老樹死前飛新芽,七蛟這株大樹,根反正已要朽爛,倒是這枚果子散發出了耀人的光輝,其中裹著更勝一籌的新種。

——

九月二日。

長道武館。

晨起,碧空如洗,樹綠瓦黑,朝暉透過窗欞照進屋中。

裴液坐在一旁支肘看著,少女在鏡子麵前梳妝。

“就這樣點一下就好了啊。”李縹青睜著眼,沿著眼皮勾畫到眼角,而後輕輕一勾,一道精細的線就此完成,而等她眼皮放下,這條線便消失了,少女的眉目多出一抹隱約得恰到好處的青意。

裴液緊緊皺著眉。

他麵前也有一麵鏡子,裏麵是他中毒一樣的眼眶。

少女描好自己的,轉過頭來,看著他忍俊不禁。

裴液歎口氣:“不學了。”

“誒~別啊。”少女還是收斂不住笑容,努力溫和道,“你掌控力很精準的,隻是暫時沒弄明白何處重何處輕而已。”

當然,少年都四生了,拿個細筆掌控力還能怎麽不精準。隻是他感覺這玩意兒,有點兒跟畫畫一樣,確實需要一點天分。

“你才剛開始啦,把你練劍的耐心拿出來些好不好。”少女道,“熟能生巧而已,伱能把這個妝畫好,我就可以教你怎麽把自己的眼偽裝成這個眼的樣子了。”

她敲了敲桌子,紙上是一雙眼睛的圖案,和裴液大小相近,但又有明顯的區別。

“我練劍就沒什麽耐心。”裴液歎道,還是重新拿筆對鏡。

李縹青立在一邊細細指導,花費了七八次,裴液才勉強描畫好這一條含而不露的細線。

“很好嘛這不是!”少女鼓勵道,“自己把另一隻也畫上試試吧。”

裴液這次很快,抬筆一勾,就把左眼上畫好的樣子複製了過去,一模一樣。

連瑕疵歪斜都完美對照,精湛的掌控力簡直展露無疑。

“.”李縹青有點兒氣餒,這份手藝若隻描繪妝容自然無礙,但易容是要根據不同的情況來現場設計偽裝,這種死板的手法顯然不行,“我瞧你練劍挺有靈氣的啊。”

“命裏無時,不可強求。”裴液輕歎,“我覺得我行事光明敞亮,易容這手藝應該也用不太到。”

“那你之前易容乾什麽。”少女駁回了他的請求。

“那是給我易容的人不光明敞亮,他打不過人家,隻能設計偷襲。”

“那你打得過,為什麽還讓人家易容。”

“沒,我易容了也打不過。”

“.擦乾淨,再來一遍。”李縹青遞給他一塊方巾,“這是走江湖難免遇到的手段,不求精,至少要懂一些嘛。”

裴液歎了口氣。

少年看起來在沒什麽興趣、又非必需的事情上,好像沒有什麽堅韌的心性,但李縹青知道不是這樣,他一直有著充分的耐心,何況這確實是有用的知識,實在不該一直想著“臨陣脫逃”的。

其實一早她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一大早起床的少年被她叫過來時,顯然有些不情不願。

無奈地被她按在這裏後,少年就一直顯得有些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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