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1 / 2)







秦業領著兒女暫避到太平鏢局,因秦可卿本來便在此處上工,極為熟絡,到後頭稍稍清理了兩間屋子給他們安置了,又安慰老父幾句,叮囑秦鐘好生溫書,便出去了。

她前腳剛走,秦鐘立時躥到秦業跟前:“爹!剛才那個長得還算過得去就是好黑的鏢師大哥!”

秦業讓他說糊塗了:“什麽亂七八糟的。”

秦鐘比手劃腳:“那個陪著琮三爺一道進來的!那個藍衣服的鏢師大哥!長得蠻好看、就是黑!”

秦業想了想:“那個小夥子啊,幫了不少忙的?”

秦鐘跺腳:“你這麽隻記得他幫忙呢!他好黑!”

秦業叱道:“混賬!那位壯士一瞧就是位鏢頭,若非人家打跑了寧國府那群狗腿子,你姐姐保不齊都讓人搶走了!況人家身為鏢頭,日曬雨淋的,黑點子有何不妥當?你當都是你麽?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秦鐘嘟囔道:“那他肯定是個粗人。”

秦業道:“我瞧那位鏢頭性子倒是頗精細,咱們方才收拾東西那會子,急匆匆馬上風似的,他倒是有條不紊,還極為有禮。”

秦鐘瞄了他老子一眼,慢慢的拖長調子道:“那爹是挺滿~~意~~他了?”

秦業一愣:“滿意?我又不是他東家,談何滿意?”

秦鐘長嘆一聲,將賈琮在門口指著柳湘蓮說“我這位大哥有心於她很久了”告訴他老子。

秦業登時直起腰來:“什麽?你沒聽錯?”

秦鐘哼道:“當著我的麵說給賈蓉聽的,我上哪兒聽錯去?別人都不敢動賈蓉,唯有他,跳下馬來上去就給了十幾個耳刮子,賈蓉那臉立時成了豬頭。倒是蠻威風的。”

秦業皺起眉思忖了半日,又背著胳膊在屋裏踱了會子步才說:“你姐姐……大戶人家隻怕也不敢娶她。那樁事兒,耽誤她這些年了。她生的好,旁人有心於她倒是不奇怪。隻是她從前乃是……那麽個身份,嫁個鏢師恐怕不慣。”

秦鐘道:“模樣兒倒也配得上,隻是太黑。”

秦業搖搖頭,半晌又問:“他叫什麽呢?家境如何?多大年歲了?”

秦鐘撅起嘴:“我哪裏知道麽,起先急得要死、後來又沒法子打探。不如爹回頭問問琮三爺。”

秦業抓著胡須嘆道:“也好,你姐姐素來都是我的一塊心病。雖說如今咱們家靠她養著,女孩兒還是須得嫁了人才是。”遂坐在炕上盤算回頭問賈琮些什麽問題,又與秦鐘一處商議著。可巧秦可卿方才替他尋了文房四寶來擱在案頭,便命秦鐘磨墨,他想一條寫一條,不多時便滿滿的寫了一大張。

另一頭,賈琮往大書房去尋龔三亦。龔三亦正琢磨地圖呢,耳聞他進來也不抬頭,口裏隻問“如何?”

賈琮便將方才之事隨口說了,因問:“先生瞧著,賈蓉是怎麽知道的?”

龔三亦道:“不是秦家的街坊告訴他的?”

賈琮默不作聲。

半日,龔三亦抬起頭來:“你想著呢?”

賈琮道:“我想著,是龔先生設法唆使秦家的街坊去告訴他的。”

龔三亦瞧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看地圖。“何出此言。”

賈琮道:“我竟是回來的路上方想明白的。”

他因想到原著中薛蟠那個無能的紈絝因調戲柳湘蓮挨了打,竟嚇得柳湘蓮連夜逃跑;饒是如此薛蟠仍是命人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雖讓薛姨媽攔住了,可見在薛蟠心裏,柳湘蓮這等破落人家的子弟仍是與那馮淵一般無二的。連薛蟠都這麽想,遑論身為寧國府嫡長子的賈蓉?

“秦姐姐極少回家的,平日多住真無庵。偏昨兒才回去一趟,就讓賈蓉堵上了?此事太巧,我素不信巧合的。隻怕是先生瞧出來柳二哥欽慕秦姐姐多時,使了什麽法子——許是秦家的街坊、許是旁的——引的賈蓉偏就能極巧的在今日堵上秦姐姐,又恰逢咱們鏢局無事、柳二哥也在,豈能不過去搭救?先生這是特意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

他又冷笑道:“偏我的性子是個張狂的、柳二哥又是個磊落的,隻怕我倆隨便誰一個不留神便將柳二哥的來歷交代了。縱我們都忘了,賈蓉要查出來也容易的緊,因為他們從前是認識的。此事一查出來,寧國府勢大,平日行事也肆無忌憚,賈蓉又吃了這麽大的虧,豈能放過柳二哥?自然,他也可依著我父親的勢力與賈蓉強抗。隻是,一來既賈蓉懷恨在心、想必正路子走不通、會走歪路子,防不勝防;二來,柳二哥絕非願立於旁人庇護之下的人。第三條,”賈琮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地圖,“人選遲遲定不下來,乃因並無完人之故。我聽先生平日所言的條件,柳二哥恰極為合適。偏他是個世家子弟,平白無故的怎肯落草?”

龔三亦靜靜聽他說完,含笑點頭道:“差不多了。”

賈琮沉著小臉看了看龔三亦,正色道:“不行。”

“柳二郎委實乃是最好的一個。”

賈琮緩緩搖了搖頭:“不行。”

龔三亦問:“如何不行?”

賈琮微微一笑,問道:“龔先生以為,水泊梁山何以會敗落得那般下場?”

龔三亦略一思襯:“緣故頗多,首要的蓋因宋公明一意孤行投降朝廷之故。殊不知朝廷之官員,豈是幾個草寇能隨意當的了的?”

賈琮笑道:“委實緣故頗多,這算一條。”

龔三亦也笑道:“你看呢?”

賈琮道:“梁山做的太大了。不擴充是等死,投降即找死,這一節沒什麽好商量的。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從來不缺人才。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反了一次誰知不會反第二次?若是三兩隻小耗子還罷了;梁山泊那般膽大錢多將足的,哪個皇帝敢不用卻不殺?”

龔三亦點頭:“有理。”

賈琮又道:“這麽簡單的道理,宋江本是個尋常小吏、吳用不過一村舍教書先生,不知道倒是情有可原;他們山寨那麽一百單八頭領各色人物皆有,就沒一個能想到的?”

龔三亦不禁抬起眼來定定的看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