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2 / 2)







元春渾不明所以,因思及府裏這般亂象,恐她有旁的心思,愈發不敢出門,甚至連脂粉都不再買了,日日素顏。

霍晟立時將那詩謄抄了送與二皇子,二皇子見了也讚道:“是個不錯的人才。”他竟使人將此詩暗暗傳出去,且看旁人作何反應。不多時司徒磐便得了傳抄,連連搖頭,暗嘆道:“這般氣勢,不做領兵之人倒是可惜。”賈璉的酒宴霎時多了起來,也時常有人向他打探家裏的兄弟。賈璉早得了他父親的吩咐,隻將寶玉拎出來說話,極力炫耀他念書愈發好了;提及賈琮便笑道,“他還小呢,不過一頑童爾。”旁人一時也拿他沒法子。

又過了些日子,賈琮歡歡喜喜跑去尋馮紫英道:“借口有了!”

馮紫英忙問:“是什麽?”

賈琮得意道:“前日我姐姐理事的時候聽下頭的人說,我們家老姑奶奶、祖父的親妹子早年嫁去了長安,夫家姓高,今年要做七十大壽。我便以此為名假意去長安給姑祖母賀壽,不就妥帖了嗎?”

馮紫英眉頭一皺:“長安高家?”

賈琮點點頭:“此事委實是個極恰當的借口。本來這麽大的事兒應當是我二哥哥去的,偏他公務繁忙不是?寶玉哥哥如今一心在念書上,二叔二嬸還盼著他如珠大哥哥一般早早進學呢,自然也是走不了的。七十大壽這麽大的名頭,總不能使幾個下人去吧。故此唯有我最是恰當。”

馮紫英一時不知如何應答他,總不便直言“他們家兵權頗盛且與六王爺往來甚密、你莫引得聖人留神”這般話語,隻得說:“你年歲也太小了些,恐怕他們以為你們家看輕了這門親戚。”

賈琮笑道:“我們兩家早都不如何往來了,能去個小主子算很給麵子的。方才那些話是哄外人的,若非我想往外頭躲,必然是去兩個大管事便罷了。”

馮紫英想了想,怕是榮國府也沒旁的主意了,隻得說:“這一路風餐露宿的,怕是不容易。”

賈琮哼道:“少小瞧人!我素來能吃能睡的,這點子算什麽?況我還帶著下人服侍呢。再說,來日鄉試還不是得回金陵去考?早晚要出遠門的。”

馮紫英無奈,隻得叮囑他幾句便罷了,自己將消息往上報不提。

賈琮回府後便往賈赦處告告訴他已哄好了馮紫英,又道:“爹,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一次,我有意領著梨香院的各位兄弟一起去。”

賈赦正捋著胡須,聞言好懸沒扯下來幾根。半日才點點頭說:“也好,你們一道見見世麵。隻是千萬小心、莫要惹事。龔鯤可跟著去?”

賈琮笑道:“自然,他可是軍師呢。還有劉豐小溪,若是環哥哥也能一起去就更好了。”

賈赦也笑了:“這個容易。你先回去,待我哄你二叔。”

賈琮嘻嘻一笑,喊了聲“將軍神通無敵”,蹦蹦跳跳的回去了。賈赦遂使人去請賈政。

寶玉前幾日剛回了書院,賈政不禁也有幾分想念,正看寶玉的文章解悶子,聽聞賈赦請他便是一愣。賈赦尋他從沒好事,因思前想後了半日,委實想不出原委來,才磨蹭著往賈赦書房來。

賈赦見了他便笑道:“老二,有事與你商議。”因取出一張單子來,“長安的老姑母今年七十整壽,如今他們已經擬好了單子,咱們家須得有人過去賀壽才行。你我是老了,走不得這許多路,故此讓他們小一輩去見見世麵也好。璉兒日日公務在身,必是走不了的。你瞧讓寶玉領著琮兒去可好?”

賈政前頭還聽著雲裏霧裏,到了後頭立時喊道:“不可!”乃又說,“寶玉須得專心念書,哪有功夫去什麽長安。”

賈赦道:“不過是賀壽罷了,哪裏就差了這幾個月的?念書麽本來便是十年磨劍的。再說,成日窩在書院裏頭讀死書有何大益,不如出去走走、也看看風土人情,來日才好做官不是?”

賈政道:“咱們府裏與姑母多年不往來了,怎麽忽然要去賀壽?使幾個妥當的下人去好的很。”

賈赦板著臉道:“老二,你此言差矣。七十大壽!古人雲,人到七十古來稀,豈能與尋常的壽誕相提並論?咱們家也是大戶人家,總得有個‘禮’不是?哪有姑母這般大事隻派下人去的道理?不論如何也當去兩個主子。論理當璉兒去才是,偏他委實不得功夫。要麽你領琮兒走一遭如何?橫豎我們這一房是有了琮兒去的。”因揮手道,“就這麽定了。”

賈政方欲與他爭辯,忽然想起一事,大聲道:“我這一房還有環兒呢。”

賈赦一怔,半日才說:“哈?環兒?”

賈政道:“是了,橫豎他天資亦尋常,耽擱幾個月不妨。就讓環兒去。”

賈赦連連擺手:“環兒也不過大琮兒一點子吧?總不能過去一對小孩子,那像什麽話。寶玉總有十三歲了,好歹大著幾歲,像樣些。”

賈政自然不依,非要賈環去。他兩個辯了半日,賈政道:“要麽去請老太太定奪。”

賈赦又愣了愣,有幾分惱了:“罷了,環兒就環兒,來日讓老姑母笑話咱們家連個半大的孩子都沒有,隻得去兩個不及十歲的娃娃。”

賈政一想,去兩個孩子也委實不成體統,捱了半日又道:“何須讓他們兩個迢迢長路的跑,使喚幾個下人極妥當。”

賈赦擺手道:“你懂什麽?舊年前年琮兒在……”他忽然住了嘴,變臉道,“橫豎這麽大的事兒,須得有主子去才不失禮。”

賈政頓起疑心,隻不知何事,暗地裏猜疑。一時他離了賈赦的院子,急匆匆趕往賈母院子將此事說了。

賈母擊案大怒:“胡鬨!咱們家與高家多少年沒往來了,巴巴兒讓寶玉趕去做什麽?”

賈政道:“我聽大哥言語中的意思,仿佛是與琮兒前年什麽事兒有關聯。”

賈母這兩年瞧賈琮頗為要緊,聽了也思忖半日也不明所以,隻道:“我回頭使人打探會子,弄明白了再看。若當真非去不可,不得擾了寶玉念書。環兒去便是。”

賈政又說:“隻是琮兒之事?”

賈母含淚嘆道:“我如今不過是個睜眼瞎、聰耳聾,這府裏的事哪裏輪的到我知道。”他們娘兒兩個又執手垂淚了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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