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1 / 2)







話說賈赦撂下半截話頭給賈政,賈母次日使人打探來打探去半分消息也無,竟使人悄悄命迎春去尋賈琮問問。迎春雖不明所以,也恐賈琮在外頭惹了禍,思忖半日,果然命人將他喊過來。

賈琮素來姐控,一聽召喚便屁顛屁顛的趕去。隻見他姐姐蹙眉坐在椅子上,含笑上前問:“姐姐愁什麽呢?”

迎春忙伸手拉了他到近前低聲問:“你可在外頭惹了事?”

賈琮一愣:“惹事?什麽事?我本天下第一好孩子,從不惹事的。又不是寶玉哥哥。”

迎春遂低聲將賈母的話說了一遍,賈琮聽罷呆了片刻,忽然捧腹大笑起來。迎春瞪著他罵道:“我急的都出汗了,你還笑!快些說來!”

賈琮笑道:“姐姐隻說你問了我半日我什麽也不知道便是。”

氣的迎春抬手給了他一個栗子:“少給我含含糊糊的,快招!”

賈琮忙拱手道:“是是!回稟大人,根本沒事!”

迎春依然瞪著他。

“因我想拉環哥哥一道往長安去,隻是平白無故怎麽同二叔說去?爹誠心胡扯給他們下個鉤子,讓他們誤以為有什麽非去不可的緣由,便不敢攔著不讓我們去了。姐姐莫忘了老祖宗是不願意咱們同姑祖母往來的,大約她查了半日什麽也查不出來方來尋你。本來什麽都沒有,她上哪兒查去?”賈琮笑道,“姐姐,咱們家老爹越來越壞了,簡直越來越像我了!”

迎春啼笑皆非:“什麽話!老爺自有他的道理,豈是你我這般年歲能明白的。”

“咚”的一聲,賈琮笑得趴在茶幾上起不來,伸出雙手給迎春送了一對大拇指。

恰這會子外頭有司棋在喊:“幾位姑娘好!”他姐弟兩個忙住了口,卻見黛玉探春湘雲一溜兒進來。賈琮依然趴在茶幾上笑,隻伸出爪子揮了揮:“姐姐們萬福金安~~”

探春含笑道:“說什麽笑話呢?我們也笑笑。”

賈琮道:“有頭狼傍晚溜達到農家屋外,聽見裏頭農婦罵兒子:再哭就把你丟到門外喂狼。那兒子仍是不住的哭。狼在外頭癡癡守到天亮也不見孩子,抹著眼淚走了,口裏不住的罵道:騙子、女人都是騙子!”

一屋子女孩兒頓時哄笑了起來,湘雲早倒在迎春炕上了,探春指著他說不出話來,黛玉乾脆伏在探春身上,唯有迎春竟還有功夫抬手隔著茶幾敲了他一下。

待笑緩了會子,迎春乃望著她們笑問:“你們幾個來到倒是齊全,誰下帖子請的。”

湘雲忙說:“二姐姐,我有事告訴你。這些日子我同邢家姐姐一處玩,她竟被她屋裏那幾個婆子欺負了!”

迎春眉眼一立,“騰”的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湘雲道:“她也如我們一般每月有二兩的月錢,因要留出一兩來給她爹娘,餘下一兩拿去討好那婆子時常不夠用……”她忽然發覺迎春麵色鐵青,有幾分發怵,不敢說了。

半日,迎春捏著帕子冷笑道:“好、好。越是慈善越是反了,竟欺負到親戚家去。這府裏的人才換幾年?就如當年那些有頭有臉幾輩子的一般無二了。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

探春因說:“姐姐看如何是好?”

迎春淡淡的道:“到院子裏頭伺候姑娘的活還怕沒人乾?都攆出去便是。”

探春遲疑道:“隻是這般有些鬨大了。”

黛玉道:“三丫頭如今怎麽與二姐姐倒了個性子似的,前怕狼後怕虎的。不過打發幾個婆子罷了。本是她們有錯,二姐姐自然當如何發落還如何發落。”

探春道:“我恐邢丫頭心裏未必能安生,她總是做客的,這般一鬨她豈不是愈發不自在了?”

賈琮道:“不打發了那些婆子姐姐就安生麽?我猜三姐姐之意想是教訓她們一二,讓她們不再欺負邢姐姐便是。隻是她們已經欺負過邢家姐姐了,若還是她們,縱不那麽囂張也好不到哪裏去的。小事還罷了,以奴欺主於下人而言簡直是最大的事了。”乃扭頭去看迎春。

迎春淡淡的說:“這會子我已顧不上邢丫頭如何做想,回頭親去安慰她些許便是。她終究是客,我打發我家裏的奴才並不與她相乾。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旁的都不如這個要緊。”

黛玉擊掌道:“很是,二姐姐此言大善。”

探春輕笑道:“罷了,二姐姐果然今時不同往日,頗有了幾分璉二嫂子之風。”

賈琮也笑道:“所謂在其位謀其政,姐姐如今殺伐果斷也是平日裏諸事決斷練出來的。隻是我瞧著我姐姐比二嫂子強些。”

幾人都笑道:“罷了,天底下唯有你姐姐最好。”

迎春也不禁笑了,便喊司棋過來,命人將邢岫煙屋裏那三個婆子一並帶了來問話。

湘雲忙說:“不是要攆出去麽?還問什麽?”

迎春道:“縱她們有一萬成的錯,也不能獨聽你的一麵之詞,須得兩頭都聽才是。”

湘雲跺腳道:“姐姐以為我冤枉她們不成?我去請邢姐姐來作證如何?”說著便往外走。

黛玉忙拉住她:“雲丫頭還是這麽急的性子,耐不得半分。二姐姐既是個包青天,審案也須得依照規矩才是。她自己是信你的,隻是不可少了當堂問話這一節。”

湘雲道:“既然是信我的,何須還費了這個神去?直打發了不好麽?”

迎春道:“若不聽兩頭話,一萬樁案子裏頭保不齊能有一樁冤案呢?那人豈不是冤死了?”

湘雲不禁怔住了,半日才說:“怎麽二姐姐如同官老爺似的。”

幾個人又都笑起來。

一時那三個婆子過來悉數賭咒發誓說絕無此事,探春黛玉隨意幾句話便引得她們漏洞百出,迎春遂做主直打發了,另使司棋去李紈屋裏回給她。李紈聽聞也道:“罷了,攆出去倒也乾淨。”迎春乃親往邢岫煙屋裏向她賠不是,勸了半日,又去別處調了三個妥當婆子服侍她。史湘雲一路在旁瞧得目瞪口呆,極為羨慕,嘆道:“我平素隻當二姐姐性子好,不想這般爽利果決。”邢夫人知道了隻當迎春誠心替她侄女撐腰,連讚她“識大體、有見識”。

另一頭,賈母雖查不出原委,委實如賈赦所料,不敢阻攔賈琮往長安去,乃默許了賈環與他一道走。賈政便命人將賈環喊來。

他正捧著茶盅子思前想後。因今日喊了賈環來才想起來,仿佛多日不曾見這個兒子了,早年此子還得過賢王賞識的。又想起那會子見他衣衫不甚好,還疑心可有人苛待與他,待要查查轉念就忘了。如今又須得令他小小年紀斷了學業往長安勞頓一路,也有些愧疚。聽下人回說環三爺來了,忙抬起頭來。一見這個孩子,有幾分吃驚。

賈環穿著一身半新的儒生袍,帶著方巾,腰間懸著把小折扇,翩翩然小童生的模樣。形容模樣自然是賈環無疑,隻是較之尋常他縮肩弓背的模樣,今番昂首挺胸的,氣度忽然不凡起來,不禁讚道:“今兒這才像個大戶人家讀書的孩子。”

賈環上前行了個禮,明知故問賈政喚他來有何事。

賈政咳嗽一聲道:“你有位老姑祖母,乃是你祖父之妹,早年嫁去了長安高家,過兩個月她要做七十整壽了,咱們家裏須得有人前去賀壽才是。”

賈環點頭道:“我聽琮兒說過,他與寶玉哥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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