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1 / 2)







卻說賈母等人聽了麝月的話,知道他們哥幾個搶人去了,連寶玉也一並去了,都急的團團轉,忙打發人去探。偏那探子並不知道他們去的後門,隻在前門等了半日也等不到他們家幾位爺。正躊躇呢,忽聽有人喊“南安王府後門在打架”,忙繞到後門,果然見他們家兩位小爺在跟人乾仗。因不敢貿然上去,在後頭乾著急。直到太平鏢局的人來了才放心,跑回去報信兒。

這小子一進榮禧堂滿麵笑容,叩首道:“回老太太、二位老爺,隻管放心!起初南安王府一群人圍著咱們家小爺打也不過打了個平手,方才咱們府裏的援兵到了,打得那邊的人滿地滾爬!”

賈赦先喊了一聲“好!”立時命人賞他一吊錢。

賈母急了:“寶玉哪裏會打架!豈不是乾站著讓人欺負?”

那小子忙說:“寶二爺沒打架,大約在哪兒藏著呢。我瞧見高三爺立在一輛馬車前一個打一群好爽利痛快,寶二爺保不齊在馬車裏頭。”

賈母賈政聞言方放心了些,賈赦更是歡喜的追問打的如何。那小子隻管甩開腮幫子吹,兩位小爺都是以一敵三,高三爺對付三十個不在話下,哄得賈赦合不上嘴,又命人賞了他四個荷包並兩盒上好的點心。

本以為他們很快就來了,誰知等了許久,等得賈母又坐不住了,方欲喊人再探,外頭終是有人來報:小爺們將大姑娘接回來了,這會子馬車已進了寧榮街!喜的賈母忙領著兩個兒子親往向南大廳外去接,將元春並兄弟幾個迎了進來。

元春自打進宮便沒見過父親,如今看賈政兩鬢斑白、形容憔悴,不由得悲喜交集、潸然淚下。眾人一一執手垂淚,緩了許久方問起元春這幾日出了何事。

原來自打得了王妃告誡,元春萬事皆格外謹慎,一飯一水不敢沾他們府裏的。次日王妃親來她院中,先告訴他賈琮欲拿人情換她出來,一壁說一壁瞄元春的臉色,見其麵有按捺不住驚喜,言語舉止卻頗能沉得住氣、大方得體,心知此女大約是不會依著太妃之意的。

乃再試道:“隻是昨日太妃往你們府裏去,想同你們老太太商議將你留在我們府裏。”

元春眉尖一動,含笑問道:“我並不是哪個名牌上的人物,太妃留我做什麽。”

王妃不答,隻接著將太妃的條件說了,問她:“你可願意?”

元春默然片刻,又問:“我家那兩個兄弟、琮兒和寶玉可答應了?”

王妃假意道:“你家兄弟都還小呢,能做什麽主。”

元春瞧了她片刻,忽然笑道:“王妃耍我呢。我家兄弟年紀雖小,卻是能拿主意男子。這般大事哪裏輪得到女人做主?”

王妃也笑起來,道:“昨日倒是你那小兄弟賈琮闖入榮禧堂駁了太妃,她頗為惋惜,特讓我來問問你自己的意思。”

元春不禁喜上眉梢,立時說:“聽聞那小世子已是在太妃院子裏養著了,她老人家含飴弄孫何等安詳。我不過一個尋常姬妾,何須擾得她老人家不安靜。”

王妃乃點點頭:“既這麽著,我就去回太妃去了。”

元春想了想問道:“隻是我不明白,太妃何必留我在這府裏?”

王妃淡然道:“因為你是她兒子的。縱然她兒子不喜歡,也不能是別人的。”

元春渾身一顫,猛然想起宮中有位皇子夭折後,他的愛犬被其母吊死陪葬,忙起身向王妃深施一禮:“多謝王妃提點之恩,賈氏來日必有回報。”

王妃也大喜,暗讚此女一點就透,含笑道:“我何嘗提點過你什麽?不過是太妃命我來問問罷了。”遂客套幾句施施然走了。

元春此後愈發警惕,晚上連睡覺都隻和衣而臥。

昨晚,王妃使了人來叮囑賈姑娘謹慎。元春早想過無數回了。既然飲食奈何不得她,對付女子多半會從名節上下手,況這會子已經二更天了王妃的人才來警示。遂將自己的平日看的書籍琴譜一紙一絹連同全部衣物鞋子首飾都收拾了,包進幾個尋常的包袱塞到廂房的雜物箱子裏去,還特特上了鎖。幸而她東西極少,收拾起來極便宜,一時屋裏如雪洞一般空蕩蕩的,簡直像個客棧。

她又假意睡下,待那兩個小丫頭睡熟後乃將被子安置於炕上做出人形來,另取出一條被子來掩上,自己悄然躲到隔壁的小廂房中,在窗戶紙上捅出三個洞來可分別窺到院中各處,遂在裏頭屏息凝神候著。到了三更天過後,聽得外頭有“咚”的一聲,元春忙伏到窗邊,果然見一條黑影從院中走過,有些瘸,在星光下可清晰分辨出是個女人。一時那女人進了自己屋子也不知做了什麽,又躡手躡腳的出來,爬牆走了。

元春又在廂房候了足有兩刻鐘,見外頭沒有旁的動靜便知道太妃並不預拿雙,遂回到屋裏,將窗簾拉嚴實了方點起燈來,細細的搜索。屋裏沒東西要搜起來極容易,不一會兒便在床底尋出一隻男人的鞋子,並從櫃子裏頭翻出了一件男人裏衣,裏衣裏頭還裹著一紙情詩。隻是依元春看來那玩意壓根算不得詩。

她思忖了會子,將那情詩湊到燈上燒了個乾淨,又取那裏衣裹住鞋子,屏住呼吸走到院門口聽了聽動靜。幸而她這院子極偏,左近無人,元春從懷中取出鑰匙開了門,自己獨自走出去,就著依稀的星光辨認出道路來,將那裏衣裹上塊石頭丟進不遠處的水池中,又悄然回來。她乃舍去了替明日早上預備的外頭買的水,在院中悄悄刷了刷了自己出去時穿的鞋底。而後一夜不眠。

次日天亮時分,元春正在收拾著欲去替霍煊守靈,外頭一陣亂哄哄的鬨,有人在喊叫著砸門。元春隻做不知情,讓小丫頭開門。院門一開,闖進來十幾個壯實的婆子,不由分說在她屋裏翻箱倒櫃。元春裝作嚇壞了的模樣愣在一旁。偏她們翻了半日什麽都沒翻出來,麵麵相覷了會子,那領頭扭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元春半日,假笑道:“賈姑娘,如今外頭抓了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小子,現在已招供,與你有私!”

元春眉頭一皺:“莫非太妃王妃隻聽一麵之詞就信了?”

那婆子道:“橫豎請賈姑娘走一趟便是。”

元春點點頭,昂然跟著她們去了。那婆子手裏本拿著繩子,因不曾尋到證據,也不敢捆她。

到了太妃院中,太妃黑著臉指著她罵道:“好你個小娼婦!我隻當你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知書達理,不想竟連這等齷齪事兒也乾出來了!煊兒待你不薄,你的心肝讓狗吃了嗎?”

元春跪在地下肅然道:“敢問太妃,那個口稱與我有私情的人可知道,我後頸上有幾顆痣?”

太妃先是一愣,又埋怨的看了王妃一眼。

元春又道:“卻不知此人長得何等模樣,竟能好看到使得奴婢撇開王爺瞧上他。”

太妃說那人好看也不是、不好看也不是。

元春接著說:“或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不然奴婢憑什麽瞧上他呢。”

有個婆子趕忙在旁道:“他招了,他給你寫過情詩!”

元春眉頭一動:“情詩卻是不容易寫好的,直白則無味,曲筆則隱晦。”

那婆子忙從懷裏取出一張紙來撂給她:“他方才已經謄錄出來了,就是這個!”

元春拿起了看了看,搖頭道:“這個連打油都算不得,不過是寫了幾個字罷了。能將字寫成這般有形無神也算本事,不值得一評。”又笑將情詩遞給旁邊的一位丫鬟,“王妃也算個行家,不如請王妃瞧瞧,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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