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1 / 2)







卻說元春離京前曾囑托賈環照應些妙玉,她卻讓賈政趕出去送給了忠順王爺,賈環頭疼的緊。且不說妙玉保不齊有什麽不尋常的身份,縱然沒有,也砸了他姐姐的麵子。偏他一時尋不著幫手,想了會子,提筆寫下一張簽子取信封封了,命人送去忠順王府。

忠順王爺正在府中吃酒,有門子來報,榮國府的環三爺打發了個小子送來一封信,那小子道,“我們爺說了,務必請王爺一人獨看,且最後一句話最是要緊。”

忠順王爺笑道:“瞧瞧他寫的什麽。”

乃隨手扯開信封取出信來一看,那上頭並無名姓,隻短短幾行字罷了。“家父端方拘泥,諸事不敢告知,因誤放一尼,現悔之晚矣。此女為代人所養也,非我府所有。不信請查看其日常茶具,我府無力為供。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奪人一枝花。望君慎之。閱畢請即焚儘此信、勿傳他人,千萬千萬、要緊要緊。”

忠順王爺大驚。乃細思那姑子傲然之態,一時也拿不準她究竟是心性如此還是背後有不俗之人。倘或她當真是榮國府代人所養,能讓他們府裏幫著養外室的豈能是尋常人家?再有,尋常權貴也不會讓旁人代養外室。那姑子避禍水月庵恰在賈琮吃遍京城權貴家之後……一時心頭雜亂無序。

偏這會子那長史官伸了頭過來諂笑著問:“王爺,那小子寫了什麽?”

忠順王爺心頭一驚,忙將那信收入袖中,吩咐道:“使人去牟尼院將那姑子的茶具取來。”

長史官一愣:“茶具?”

忠順王爺一甩袖子出去了。他因拿不準那信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也不知道此女背後是誰,便先依著賈環所言將信焚了個乾淨。

長史官忙親領著人往牟尼院去,隻哄著妙玉的丫頭婆子說她們師父已歸順了,讓他們來取茶具要飲茶。那丫頭婆子不肯,他便使人硬奪了去,小心拿包袱包了快馬送回忠順王府。忠順王爺一看那些東西,玉瓷竹木,件件為世所罕見,絕非尋常高門大戶所有的;縱榮國府有,又豈能悉數供給一個寄居家廟的姑子?便信了賈環所言六七分。不禁有幾分猶豫。為了區區一個美貌的姑子惹了榮國府還罷了;倘或還另惹了旁人,不知是否劃算。要緊的是,那旁人又不知為誰。往低了說也得是個公府;外高了說,連天子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晚上,長史官笑問:“王爺可要去*一刻了?”

忠順王爺擺擺手:“暫且等等。你打發個會說話的婆子去問問她,可有旁的什麽相好沒有。”

長史官一愣,趕忙低頭應是。

偏那婆子問了妙玉半宿,她一言不發不說,連正眼也不曾看那婆子一眼。忠順王爺愈發煩悶了。此女竟成了個燙手的山芋!不碰麽,舍不得其美貌;硬下手又不知她男人是誰。隻得暫關著她。

賈環並不曾指望他將人送回來,為的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過兩日找到了龔三亦,打躬作揖請他幫忙救人。

龔三亦皺眉道:“既是你父親送走的,何必惹他顏麵無光。一個姑子若有心出家何不落發,入了王府保不齊是好事。”

賈環撇嘴道:“誰搭理她好事壞事!橫豎我大姐姐叮囑讓我照看她的,她前腳離京那姑子後腳出事,還是我爹乾的……這事兒辦得太沒臉見人了。哪怕她出來之後又自願回去呢,橫豎我得先救她出來,算是圓了大姐姐的吩咐。再說,那姑子還不定是什麽人呢。大姐姐說她日常用具皆是珍稀古玩,那些東西落到我大伯手裏必是擺在多寶格上的。”

龔三亦這才應了。又道:“忠順王爺與旁人不同。他府裏本養著幾個綠林人物,單我一人隻怕不足成事。”

賈環忙問:“可要等柳二哥一起來?”

龔三亦想了想:“他出京做買賣去了,一時半刻回不來。夜長夢多。你既要護著那姑子,忠順王爺是個色中惡鬼,萬一他挨不住下了手,咱們縱救了人出來也是無用,她保不齊要尋短見。此事你占著理兒,一為仗義、二為替父補過,去林尚書府上借了楊嵩出來最好。”

賈環聞之有理,果然去林家借人。林海聽他滿麵通紅說明原委,忍不住罵了賈政一聲“斯文掃地!”賈環愈發垂了頭。林海撫了撫他的頭長嘆一聲:“環兒,你是個好孩子。”又讚賈元春為人仗義、不畏權貴、是個巾幗英豪;便命楊嵩助他救人。

是夜三更,龔三亦與楊嵩皆換了夜行衣、臉上帶著黑巾子往忠順王府而去。龔三亦功夫強些,先去踩點兒。因妙玉是搶來的女子,又保不齊有旁的身份,不敢送入後院,隻在客院鎖著。龔三亦隻輕輕一把拽開門鎖,推門而入。妙玉一身淄衣佇立於月下,聞得開門聲回過頭來。龔三亦大驚,脫口而出:“王妃!”

隻聽半空中有寒光閃動,兩條黑影齊撲向了龔三亦。龔三亦側身閃避,見他們手中皆握了兵刃,也忙從腰間拔出劍來,與他兩個戰在了一處。三人混戰了半日,眼見那兩個聯手毫不占上風,又有一人加入戰團。龔三亦寶刀不老,全無弱勢。

妙玉在院中瞧了會子,見他們越打越熱鬨,便撤身往屋裏去了。

又打了半日,從院子裏打到院外,仍勢均力敵。忽聞遠遠的有哨音傳來,龔三亦虛晃一招跳出圈外便走。這會子忠順王爺已經來了,身旁跟著一群人打了幾個燈籠,他自負手立在花架子下瞧著。他下頭的人見對手逃跑才要追,忠順王爺忙令“放他走!”原來方才龔三亦喊的那聲“王妃”已有人回給了他,把他驚著了,恐怕此女是哪家王府的人。若是如此,不清不楚的倒是更便宜些。龔三亦從容離去。

忠順王爺躊躇半日,細數過朝中各種王妃,皆沒有出家為尼或是曾遭休棄、和離的,便往院中欲問妙玉自己。不料到了裏頭再尋妙玉已沒了蹤跡。他不禁鬆了一口氣:“也好。”

原來楊嵩一直悄然跟在龔三亦身後,見他與人打了起來便躲在一旁觀戰。後妙玉回了屋裏,他便繞到後頭從窗戶進了屋子,直一掌打暈了妙玉,將人抗走了。到了外頭方給龔三亦打暗號,也不等他,自己先帶著人跑回了太平鏢局。

不多時龔三亦也回來了。這會子賈環已經喚醒了妙玉,她尚未回過神來,還有幾分渾渾噩噩。龔三亦細看了她幾眼,轉身笑道:“今兒打的並不過癮。”

楊嵩也笑:“我都沒打呢,老爺子還嫌棄不過癮。”

龔三亦飲了會子茶又歇了一陣,道:“勞動楊先生一回,竟沒輪上出手,委實可惜。咱們爺倆去外頭再過幾招如何?”

楊嵩本欲早些回林府去。偏他們今兒出去的路上龔三亦隨口說了幾句閒話,他才知道當年便是這位老英雄從五城兵馬司的大牢救出了他弟弟楊衡。楊嵩跟隨林海多年,深知越是小衙門越是沒有天理。若非此老,楊衡八成還等不到官司打起來,早已畏罪自儘。故此他再三謝過了龔三亦,龔三亦隻說“舉手之勞,那些個牢子俱是死人一般,無趣的緊”。這會子龔三亦想同他過幾招,他不好意思就走,便應了。他兩個遂往院中切磋武藝去了。

這頭妙玉明白過來,看眼前坐著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便默默的瞧著他。

賈環道:“我乃賈元春之弟賈環,早年與師父曾在水月庵見過一回。前幾日家父因誤信了旁人的謠言,致使師父遭了此難,實在抱歉的緊。”

妙玉靜了片刻,冷笑道:“不過是趨炎附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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