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2 / 2)







賈母點點頭:“你是個好孩子。”又問他外頭如何。

賈環道:“一言難儘。有兵馬進京,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波,後頭還有誰。”

賈母又問:“依你看我們府裏當如何是好?”

“孫兒隻告訴老祖宗四個字:閉門不出!龍生九子,子子不俗。看不出哪個是空會大吼大叫的蒲牢、哪個是口裏銜著刀劍睚眥、哪個是替人馱著碑的負屭、哪個是飛上天的真龍。橫豎您孫兒有本事,將來不愁沒有出頭之日,何須這一時半刻的冒險參合進去?萬一看錯了就是九族之災禍。”

賈母聞言低頭思忖了半日,嘆道:“還是元兒有眼光。罷了,橫豎我還病著呢。”

賈環連連點頭:“老祖宗英明。”

賈母又望著邢夫人說:“今兒大太太來,說要謝謝你呢。”

賈環一愣:“大太太謝我做什麽?”

邢夫人方才聽他們祖孫二人說話,有幾分蒙,這會子忙笑道:“今兒我那兄弟來謝我,說是替我侄女兒得了大好的婚事,上好的好人家。我就知道是你替她謀來的。”

賈環眉頭一跳:“誰家?”

邢夫人伸出大拇指來誇讚道:“是咱們榮國府的老親,定城侯府!”

賈環兩眼一閉,暈了片刻,低聲罵道:“一群人走得那麽撇脫,隻留下一堆爛事兒給我一個人頂著。”

邢夫人又道:“雖是二房庶出的小爺,依著她那點子家境,竟能得了這門子親事,實在是上輩子燒了高香的。”

賈環無聲輕嘆,道:“我明日去他們府上一回。”

邢夫人愈發歡喜,又謝了他半日。賈母在旁早瞧出賈環眉間愁雲緊鎖,幾句話打發邢夫人走了,乃問:“不是你謀來的?”

賈環苦笑道:“我至於那麽傻,眼下這個當口去替自家謀七皇子的母家、江西總兵的弟弟做親眷麽?”

賈母想了片刻,道:“倒也無礙。江西離京城太遠,京中之亂輪不到他們。七皇子極幼,也輪不到他。”

賈環不禁睜大了眼:“老祖宗,您還知道這個?”

賈母哼道:“我吃的米比你吃的鹽還多些。你才多大點子。”

賈環忙奉承了她幾句撤身出來,立在院中愁了半日,低聲嘟囔:“您老是不知道,江西那邊保不齊是賢王的老窩。”乃又跑去李紈院中安慰了半日,命賈蘭從今兒起不得去念書了,就在家中老實呆著。

次日賈環在定城侯府吃了個閉門羹,白坐了半日吃了一肚子茶水點心,沒人搭理他。昨夜想了半夜的詞兒悉數沒派上用場。無奈隻得又匆忙趕去林府,又是直等到日頭落了山,林海蘇錚才回來,止不住的唉聲嘆氣。

原來今兒劉侗帶劍上殿了,指明要擁大皇子為新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天津的今上改尊太上皇,硬逼著禮部操持大典。

賈環忙問:“二位先生辭官了沒?”

林海怒道:“國家存亡之際豈能之故獨善其身?”

賈環隨口道:“哪裏就到了那份上?又不是外族入侵。大皇子也是今上的兒子,還是皇後所出,嫡長都占了。等今上回來再把皇位還他就是。再說,這個劉侗能占京城多久也未可知呢。”

林海順手拿起案頭的青花恐龍鎮紙砸到地上,嘩啦啦的嚇了賈環一跳。林海指著他道:“環兒,早年我瞧你是個好孩子,穩重踏實、從不想些捷徑歪道。你何時也變得跟琮兒一般沒個正形的?天子乃世間至尊,傳承自有禮法,焉能兒戲!”

賈環也不敢反駁,隻得暫且老老實實的聽了,又老老實實的認錯說些好聽的話哄他。蘇錚也一道跟著說了幾句。

好容易脫了身,賈環跑到外頭將楊嵩與葛樵都找了來,道:“林姑父這老頭太死板了,二位,好生盯著他,千萬別讓他太硬氣、把掌兵的得罪了。”

楊嵩苦笑道:“他今兒已經沒少罵那位劉將軍了,幸而他罵得太斯文,劉將軍仿佛沒聽懂。”

三人麵麵相覷。

葛樵又道:“今兒起京城許出不許進了。”

賈環哀嚎一聲。又覺得奇怪。當日自己曾告誡過那個梅公子的,怎麽大皇子如此冒昧的就肯當這個出頭鳥了?當真是個傻子聽不懂人提點麽?他滿心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便將邢岫煙的事兒給忘了。

後來數日街麵上皆有劉侗的士兵往來查看,幸而不曾聽說什麽奸.淫劫掠之事。

提心吊膽的捱了幾天,該來的終於來了。這日有林府的小子匆忙趕過來報道:“老爺讓拿下大牢了!”

賈環“騰”的跳了起來,抓了那小子問:“怎麽回事?”

那小子紅著眼說:“聽跟著的人說,老爺今兒在殿上跟那個劉侗將軍辯了半日,劉侗將軍一怒之下命人將他拿下大牢!”

“蘇先生呢?”

“蘇大人也一道抓進去了!”

賈環“咚”的跌坐在椅子上。

自打劉侗進京,他一心以為此人必是司徒磐手下,再如何也不會動林海這般與他有私交的重臣。這麽看來,保不齊是自己與龔三亦都想錯了,人家根本不是司徒磐的人,隻是個有意擁立的莽夫。遂獨自想了半日,命那小子回去告訴蘇澄安心莫急,自己出府撥馬奔向城西去找秦三姑。

因這些日子劉侗占了京城,秦三姑的生意淡了許多,正看著賬冊子發愁呢。見他進來了,問道:“滿大街兵荒馬亂的,這會子跑來做什麽?當心遇上兵匪子。”

賈環湊上前低聲道:“三姑姐姐素來消息靈通,可知道這個劉侗是個什麽性子、膽子大麽?”

秦三姑奇道:“這算什麽問題?一個當將軍的,膽子不大能成麽?”

賈環道:“他抓了我兩位先生,我隻想問問,他敢殺朝廷重臣麽?”

秦三姑思忖片刻,斷然道:“敢。”

賈環咬牙:“早就該把老頭子打暈在家不許去上朝!”

秦三姑嘴角噙笑看了他幾眼,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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