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1 / 2)







話說賈琮這日就要從高家起身回京,臨行去向迎春辭行。姐弟倆說了半日的話,賈琮又拽著司棋繡橘叮囑半日。迎春正要趕他走,高華之女高姝忽然做賊似的溜了進來。此女隻得六歲,繃著小臉兒急匆匆向賈琮行了個禮,立時羞慚慚的躲到迎春身後去,又揚起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好奇的看著賈琮。

賈琮道:“二表哥這孩子性子一點都不像他,倒是有幾分姐姐從前的意思。”

迎春笑拉著高姝的手道:“她性子靦腆些。”

賈琮皺眉道:“性子多半是養出來的。大家小姐,靦腆跟怯弱隻一牆之隔。女孩子果決些好,不然來日出閣白受欺負。”

眼角一掃,見門口有個十六七歲的大丫鬟使勁兒朝高姝使眼色。高姝仿佛有話要說,卻隻抓著迎春的手不動彈。賈琮乃站起來道:“姐姐我走了,過幾個月再來。”

迎春也站起來滿頭滿臉的摩挲了他一會子,嘆道:“比姐姐高了。”

賈琮嘻嘻一笑:“來日還會更高呢!”便向高姝揮了揮手,“小朋友,再見了!”轉身出去。

才走了一會子,隻聽後頭有人喊“賈三爺”。扭頭一看,方才門口那個大丫鬟氣喘籲籲跑了過來,笑道:“賈三爺,我們姑娘敬仰三爺許久了,聽說三爺今兒要走,又新近學了做結子,遂連夜趕了一個出來。雖不大好,總是一片孝心。”一麵說著,一麵遞上來一個石青色的結子。雖不大工,倒也不錯。

賈琮啼笑皆非。那天在群芳樓跟高華分析了“嫡子庶子”之後稍加探聽,果然他這個二表哥夜夜留宿嫡妻古氏房中,可見那番話是有效的。賈琮從來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但他不認識古氏,不知她人品如何。世間有些人知道旁人幫了自己會感恩戴德,有些人卻會羞於受人恩惠、尤其受同級人的恩惠會覺得極沒有麵子、反倒對恩人心懷不忿。故此他打發人漏口風給古氏,隻說此事是芒三奶奶因自身經歷而憐惜姝大姑娘、求賈三爺幫忙勸說她父親多留神她些子。賈三爺與華二爺說話間知道他頗為珍愛女兒,隻不知該如何做才好,遂說服了華二爺須得給姝大姑娘一個嫡親的弟弟、來日好替她撐腰。這個古氏,不論是將此事當了真還是明白了賈琮的意思,今兒這番舉動倒是頗令賈琮滿意。

他乃收下那結子道:“大侄女才多大點子?這些東西自有針線上的人做。大家小姐,這個隻做著玩會子便罷了。多念些正經書,別去讀什麽騙人的狗屁《女則》《女誡》,當個聰明人。”

那丫鬟忙不疊的應了,又奉承了幾句。

一時高姝回到院子,那丫鬟向古氏回了賈琮的話。古氏怔了半日,苦笑道:“他說《女則》《女誡》是騙人的狗屁。前幾日我勸芒哥媳婦替她弟弟做個抹額,她隻管擺手道,這會子我若敢動一動針線,非嚇得他守在平安州不敢走不可。可見得一個好兄弟才是女人的福氣。”乃拉著高姝的手說,“沒事多去你三嬸那兒坐會子,她看什麽書你便念什麽書。針線上的功課先緩緩吧。”

高姝低頭應了。

那丫鬟道:“隻是大姑娘若是常去,萬一芒三奶奶生了個姑娘,會不會以為是咱們大姑娘引的?”

古氏擺手道:“不會。她這個兄弟本來便會送子,她那哥哥的一雙兒女皆是這一位送來的。況老三媳婦也說過數回,孩子一懷上,是男是女便定下來,天羅神仙也改不了的。不愧是京中來的,懂得極多。姝兒能得她教養一二也是好的。”

高姝又應了一句。

另一頭賈琮回到客院去取東西走人,看見朱桐來了,隻當他是來告別的,拱手道:“隻怕朱先生須得在平安州多呆些日子。你若立時就走,劉登喜公公想必能猜到你有些不妥,再順藤摸瓜把白令恩查出來也未可知。白令恩那頭本來挺安生的,他若是摻和一腳,怕是要亂。”

朱桐道:“留在此處隻怕不便。我與高大人商議了,我隨你進京。”

賈琮一愣:“哈?”

朱桐道:“外人看來,我在替高家做事;依著劉登喜前頭得的信兒,我是高大人近來兩三個月才得的幕僚,當日在長安還與琮三爺有舊。不論是我轉投了琮三爺還是高大人因故命我與琮三爺一道往京中去,皆說得過去。”

賈琮想了想:“也好。到時候咱們一起南下,你去香港我去台灣……噗!港台自由行!”他哈哈的笑了起來,笑了會子忽有幾分悵然。

朱桐已經將行李拿來了,他二人便一同上路。一路慢慢悠悠的走走歇歇,不過七八日路程走了十二天方到的京城。

賈環親來內儀門外相迎,一看朱桐便笑道:“你這是拐了個謀士回來麽?”

賈琮道:“別人的人,我倒是試著拐了一路,偏他明麵上性子活潑,實在有一顆老儒生的心,講究從一而終,我沒拐到手,真是遺憾。”

朱桐哪裏見過這般說話的,笑著連連拱手。隻是想想賈琮一路說的話,皆是海外諸國的事,沒覺察出哪裏在拐自己呢。

賈環又看了朱桐兩眼道:“怎麽有些害羞?我還以為當謀士的都跟龔翼之一般沒皮沒臉。”

賈琮道:“這絕對是誤解!龔翼之的臉皮是天生的,尋常謀士皆是常規的臉皮尺寸,不厚不薄。”

朱桐在旁作揖道:“見過環三爺。到了南邊,橫豎咱們兩家也要往來。”

賈琮向賈環道:“白令恩的人。賈小環,還記得長安城內的朱桐麽?”

賈環“啊”了一聲:“若沒記錯的話,朱先生當年是那幾個書生的頭領吧?好吧,你這個人我們撬不動。”

朱桐無語,隻得又拱了拱手。三人遂一同進去,賈環命人收拾客房安置朱桐。

小哥倆一並到了賈環屋裏,賈琮瞥著他道:“京裏出什麽事了麽?從前我回來從沒見你這麽著急,居然迎到外頭去了。”

賈環仰天長嘆:“兄弟啊!你留在京中、我去南邊吧。實在防不勝防。”

賈琮忙問何事。

賈環苦著臉道:“大太太好心提醒過咱們,老祖宗在念叨著想替蘭哥兒求澄丫頭,咱們倆皆以為她發青天白日夢,沒往心裏去。”

賈琮嚇了一跳:“她不會跟什麽人胡說八道了吧!二叔沒攔著她麽?”

賈環雙眼一閉,麵上是英勇就義的模樣:“我爹就別提了……我們爺倆已經鬨翻了。”

“哈?”賈琮興致盎然,“你爹又二起來了?他不是已經明白你才是那個有用的兒子了?”

賈環哼道:“再有用又如何?又不聽話。”

原來賈母一心以為元春早晚能當上皇後,自家身份必然極高,配誰都配得上。賈政起初知道賈蘭與蘇澄並不合適,耐不得賈母時常念叨,漸漸的也起了心思。王夫人也不甘寂寞慫恿了幾回,賈政腦子一熱,竟打發人去請媒人!幸而此事被李紈知道了,急忙忙使人趕到林家。賈環那會子正在陪林海下棋,已經輸了六局,眼看第七局平局在望,聞訊嚇得棋子一丟拔腿就跑。

待賈環趕回來的時候,媒人正在堂上與賈母賈政二人說的風生水起。他也顧不得顏麵,上來客客氣氣送了媒人五百個銅錢權做跑腿錢,祖母父親在耳邊喝令他隻充耳不聞,將媒人領到外頭,賠不是道:“再送您老十兩銀子算做封口費,此事萬勿泄漏。”

那媒人有些不明所以。旁邊的一個老婆子道:“我們家如今是三爺說了算。”還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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