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2 / 2)







一壁說一壁看賈琮,見他毫不吃驚,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還擊掌道:“藝術果然來源於生活!生活比評話還狗血!”

原來,當年的龔三亦名詹峰,乃是他們詹家的三子,領著部曲相助先南安郡王、即如今霍晟的祖父剿匪,立下大功。王爺允諾回京後奏明天子,表其功、薦其才。誰知回家慶功的時候出事兒了。慶功須飲酒,酒後有人失態露了原型。詹峰極為仰仗的一位軍師,他本以為是個小書生,不曾想那竟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小姑娘。這還罷了,那小姑娘卻是他堂弟、四爺詹嶠的未婚妻辜氏!

詹峰回頭細想一番,辜氏曾露出不少馬腳來,他皆不曾在意,就讓她那麽混過去了。隻是一番軍中往來,少不得有和衣同帳的。詹嶠之母隻覺那女子肆意妄為,立要退婚。詹峰遂自請娶這女子。隻是他也早訂下親事,辜氏又不肯做小,磨磨蹭蹭了好幾個月,詹峰也要退婚。偏他定下的那門親事卻是他祖父故友之孫女。詹老太爺大怒,把詹峰打了個半死。

事有湊巧。就在這個當口,朝廷的人來了,要詹峰即刻進京受封。詹家自然不能告訴朝廷實話,隻說詹峰微恙。偏來的是個性子刁鑽的老太監,一刻不肯等。那會子詹峰壓根兒下不得地!而得來這個功勞的又不單單是詹峰自己的,還有那麽些族人並部曲呢,豈能作罷?恰逢先南安郡王回軍途中染疾、回京不久便故去了;他下頭的人皆在南邊沒動。橫豎京中沒人認得詹峰,詹老太爺遂想了個瞞天過海、偷梁換柱之計。以老四詹嶠為詹峰,頂了詹峰的名字、身份、功績,順帶連給詹峰訂的親事一並給他,進京領功。詹峰自此改名詹嶠,頂詹嶠的身份名字,橫豎那辜氏本是詹嶠的媳婦兒。

因此事委實惹得他們家中大亂,龔鯤之祖父與龔三亦是親兄弟,她祖母遂認定弟媳婦辜氏不安於室。辜氏曾有意同妯娌們親近往來,卻一直是熱臉貼冷屁股,後遂乾脆不討好她們了,反倒時常仗著天資聰慧諷刺捉弄。龔鯤的祖母受了不少窩囊氣,自此深厭聰明女子,成日隻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賈琮聽罷眨了眨眼:“我聽我爹說,後來詹嶠——即真詹峰、現在那位龔三亦先生——因圍獵得了先帝與先義忠親王喜歡調入詹事府教先太子習武,隻得半年功夫便得了大疾回家養病,假詹峰真詹嶠便替了他的位置。”

龔鯤道:“圍獵那事本是辜氏之計。若無此事,已有人欲舉薦我四叔公為太子詹事的。三叔公既得了那職,人家自然不便再舉薦一位詹家兄弟了。我曾祖得知大怒,以為兒子搶了侄兒的官位,他在族中沒臉見人,命三叔公裝病離京,將此職位還給四叔公。”

“告非!”賈琮拍案道,“太離譜了吧!什麽叫還給他?且不說還沒舉薦呢,縱舉薦了又豈知必然能得的?萬一沒成呢?再說人家隻是用計得了皇帝太子的喜歡,又不是皇帝給他一堆職位讓他挑、他特挑了一個‘太子詹事’去擋兄弟的路。還不是皇帝高興,碰巧給了一個詹事!難道還矯情不要麽?”

龔鯤道:“老人家想事兒哪裏有這般齊全公道的。我高祖壽長,那會子還在呢。自打兄弟易婚,他便偏了心眼子——換了哪家的老人家遇上那事兒都會偏心的,三叔公從立意要娶三叔婆便已知道了。”

賈琮哼道:“那個假詹峰也真好意思,當真就接了那職位。”

龔鯤道:“一則祖父之命不可違;二則,太子詹事這樣的職位誰不想要?”

賈琮“切”了一聲,又問:“後來龔先生打仗被俘虜是怎麽回事?”

龔鯤道:“又是三叔婆之計。我曾祖母因嫌棄她愛多男人外頭的事,命她回鄉服侍公婆。她在老家呆的煩悶,也不知使了什麽招數暗暗收服了蠻部,自己假意被抓走。三叔公去救她,又讓她抓走了。”

賈琮擊掌讚道:“這女子過的痛快!”

龔鯤搖頭,接著說:“他們兩口子一直無子,倒也不介意,就那麽逍遙自在的在蠻部過了數年。誰知道義忠親王聽聞此事,以為三叔公還是個俘虜,隻當他在蠻部受罪,竟使人來贖他!三叔婆覺得好笑,特將贖金要的高高的,他卻悉數付了。”

可想而知。龔三亦夫婦受到族中不公之後,卻有了這麽一個主公,必然感動,進而重新出山替他賣命。而因為知道自家若是得了高官要職保不齊又要讓給另一位,不如乾脆替義忠親王暗中乾活、還不惹眼。

“呼~~”賈琮長出一口氣。“義忠親王這個主公當真不錯。難怪他人都死了這麽久,龔先生、白將軍哥倆皆肯替他報仇、養孫女。”

龔鯤嘆道:“偏義忠親王卻是輸了。我們全家又是因為得了三叔婆的傳信,早早收拾細軟搬家,假意被蠻部劫掠一空。才搬到蠻部不過十來天,天家的旨意降下來,滿門抄斬。”

賈琮道:“怎麽你四叔公家沒有逃過一劫呢?”

龔鯤悵然道:“他們闔府皆在京中,逃不掉。可見一啄一飲、莫非前定。”

賈琮道:“是一啄一飲皆有因果才對。他若沒要這個太子詹事保不齊就能逃掉,那麽後來當太子太保的便是龔先生——不,說不定他不會當到那麽高的官銜,隻當個謀士,又有用還不打眼。大難臨頭的時候,依著你三叔婆之智並龔先生之武,縱然在京中大約也能逃掉的。可見占便宜可能反倒會吃虧。”

龔鯤又嘆一聲道:“也有理。”

賈琮眼睛亮晶晶的捏著拳頭問道:“翼之,你三叔婆現在何處?我能拜見她老人家麽?”

龔鯤道:“已故十幾年了。”

賈琮跌足恨道:“竟見不著!如此奇女子怎麽死得那麽早!”又嘆惋數聲。

龔鯤強笑道:“她若還在,你二人定是忘年交。”

賈琮唏噓道:“豈止忘年交!簡直可成同誌啊!”嘖嘖數聲,又遐思半日,終於回頭想到了元春頭上。“額,那個……你與我大姐姐的事兒怎麽辦?”

龔鯤道:“屬下實在想不出法子。”

賈琮思忖了會子道:“既然我爹已經把信兒放出去了,這個麻煩你二人便捆在一處了。不如明晚我做東,請你二人吃頓便飯。我想著了幾條路,三人可一道商議。隻是情之一事,勉強不得。請翼之告訴我實話。你若對我大姐姐無意萬萬不可強行栓著,兩個人皆過不好的。”

龔鯤道:“委實不曾想過此事,平素皆無心在這上頭。且不論我,大姑娘顯見是無意的。”

“噗哧!”賈琮笑伸出一個手指頭來:“大姐姐對你必然是有意的。我不是看出來的,我是算出來的。”乃道,“你們這個年歲的人,身體會分泌一種叫做‘荷爾蒙’的東西使之情動。德國詩人歌德曾有詩雲,‘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男不鐘情。’大姐姐起初在宮中,宮闈深深步步驚險,她沒膽子生情;後入南安王府,霍煊是那麽個玩意,她一心保命沒功夫生情;後又當了尼姑。直至到了嶺南,整個人都如同解放了一般。沒有東西束縛於她,若還不生情,她就不是人了。再翻回頭去想想少年事,翼之你可是救過她性命的。救命恩人這種身份是女子最容易生情的對象。還有飛馬入嶺南,當時辛苦,回頭想想也挺浪漫。”他擺了擺手,“你且慢慢想想吧。哥們,明兒見!”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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