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2 / 2)







秦可卿道:“隻是薛大爺他母親肯答應麽?”

賈環哼道:“如今的薛大哥,他母親管的了麽?再說,且不論劉大哥掌著薛家海貨產業這些年,單是他那群票友薛家都惹不起。”

秦鐘本在旁垂頭裝死,聞言忍不住說:“我有同窗便是劉大家票友,怎麽跟瘋了似的!凡有誰說半句劉大家不好他便跳起來與人爭執。”

賈環道:“不止於此。他可是救了許多朝臣及親眷的。若沒有他,兵困皇陵時那些小官並誥命們保不齊都能餓死一群。虧得他是個戲子,不然,不論賢王還是小聖人都斷乎留他不得。且不說薛姨媽,縱是薛大哥自己都未必有他本事強。”

朱桐一直默默聽他們說話,這會子也插道:“劉大家領票友送飯那事兒實在聞所未聞。但凡身份高些,哪怕是個土財主,這事兒也必不能成。唯有他是下九流的戲子,那曹大通才敢放他進去。卻不知他從何處想來的?該不會是旁人的主意吧。”說著瞥了一眼賈環。

賈環笑道:“這個卻是我的主意,然曹大通放他進去倒不是因為他是個戲子。”遂將當日他與曹大通交涉並後來出點子讓他獨攜天子一人突圍細細說了。

朱桐恍然:“原來太上皇被擄是你的主意。”

賈環道:“不過是為了我老子早日脫身罷了。再說,那會子還有旁的法子麽?縱沒有我,最終仍是那般。”

朱桐眼神動了動:“我與太上皇有家仇也罷了,怎麽你和琮三爺從來都是一副不把天家放在眼裏的模樣?”

賈環忙說:“哪裏不放天家在眼裏?姓司徒的我們都從沒藐視過一個好麽?隻是他與我爹相比,縱然我爹有種種不是也終歸是我爹,司徒家跟我們家非親非故。”

秦可卿順著話接道:“朱先生之意乃是,世人皆天地君親師,君在親前頭。”

賈環拍掌道:“我堂堂一個知道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演化過程的聰慧少年,若還天地君親師,豈非太對不起馬克思先生?又不是愚民。”

朱桐怔了怔,苦笑道:“依著這話,我若一心忠於義忠親王豈非就是愚民了?”

賈環道:“那倒不是。你這是慣性,就是牛頓先生所說的那種慣性。”他遂念到,“慣性,是物質固有的力,是一種抵抗的現象,它存在於每一物體當中,大小與該物體相當,並儘量使其保持現有的狀態,不論是靜止狀態,或是勻速直線運動狀態。”又望著朱桐道,“由物及人,理兒是一樣的。你父是義忠親王的人,依著家族慣性,你自然也是義忠親王的人。除非有外力加於你、改變你的心思、狀態。”

秦可卿微笑說:“你與琮兒便是外力麽?”

賈環擺手道:“非也非也。既是心念之變,也當以心念之力。牛先生馬先生才是外力。我與琮兒並柳二嫂子皆是媒介。至於能不能改變朱先生所思所想,就看能量了。看看是天地君親師的慣性更強些,還是牛先生馬先生的變力更強些。”

朱桐麵色有了幾分糾結,呆了半日,撂下手中的冊子道:“我出去走走。”

賈環笑嘻嘻揮手:“祝你溜達愉快。”

朱桐的背影才剛轉出外頭的大屏風,賈環伸了個巴掌到秦可卿眼前,秦可卿與他“啪”的一擊掌,賈環歡快的說:“配合默契!耶!”

秦鐘道:“你二人方才說的話仿佛極有道理,我隻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秦可卿笑道:“我們暗暗捆綁了概念,將義忠親王與天地君親師捆在一處,將咱們與牛先生馬先生捆在了一處。你自己回頭細細想想,當能想明白些。”

賈環道:“虧的義忠親王已輸已死且無男丁存世,故而沒有什麽真龍天子、天命所歸,他的人比旁人好拐些。”乃又一拍腦袋,“險些忘了,我今兒是有事同你們商議的。”便將賈赦來信拿給秦可卿柳湘蓮兩口子瞧了,愁眉道,“如今我們家的女孩兒都在南邊,男丁也唯有蘭兒可以算計。我有許多法子可對方水溶那廝,隻是無法去根,對付了他還有旁人。我爹又是那麽個性子,還不算老祖宗、二太太。”

秦可卿含笑道:“既已先知道了,便容易的緊。政公的病還沒好吧。”

賈環揉太陽穴吐氣道:“豈止他,老祖宗二太太都病的動不得。我就奇了怪了,平白做了一個白日夢,清醒了就該明白才是,怎麽他們都跟塌了天似的。”

秦可卿思忖了會子道:“既這麽著,不如再送他們一個白日夢,讓他們再做一回,總能撐幾年。再醒的時候總該明白了。”

賈環眨眨眼:“未必。”

秦可卿道:“再不明白可以再送一個,橫豎白日夢不花錢,一直做無妨。你照著大姑娘那個如法炮製試試,保不齊有用。總比一直病著強些,也好不讓旁人有機可乘。縱哄他們一輩子何妨?你們家也不用他們做什麽,不惹事即可。”

賈環默然半日,強笑道:“嫂子說的是,哄他們一輩子何妨,又不指望他們做什麽。”遂又磨蹭了會子,告辭回府。

賈環立在榮禧堂門口躊躇許久,終是閉目低聲長嘆,往賈政屋裏去了。一進門,兩個新鮮姨娘並周姨娘都在,唯獨沒有趙姨娘,不禁好笑。乃咳嗽一聲,金釧兒忙起身笑招待他坐。賈環先給賈政請安,又問了問金釧兒他今日如何,最後方拱手道:“各位姨娘,我有些要緊話要回老爺,還望暫避一時。”三位姨娘立時魚貫而出;賈政本來閉目躺在炕上,聞言也睜開了。

賈環坐到炕沿上向他老子低語道:“從好幾處得了信兒,來源皆十分可靠。許多人家——各色都有——俱在盤算謀蘭兒為婿。”

賈政雙眼“錚”的亮了:“什麽人家?!”

賈環道:“幾乎各家王爺都有這個盤算;異性王裏頭,南安北靜兩家已確實了。他們不姓司徒,倒是比旁的王爺安全些。”

賈政一骨碌坐了起來,捋著胡須道:“雖不姓司徒,誰知道他們可投靠了哪家不成?萬一不靠譜呢?蘭兒還小,不著急,等他大了再說。”

賈環隻垂著頭,眼睛盯著炕沿:“老爺說的是,還是老爺通明事理,我竟不曾想到這一節。”

賈政笑了起來,晃了晃腦袋:“你才多大點子,何嘗經歷過這些。你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些。”

賈環又堆笑著奉承了幾句,告辭出來。

不過兩三天功夫,賈母賈政王夫人皆病好了,一個個喊賈蘭去關懷誇獎了半日;賈母王夫人還將他摟在懷裏摩挲許久,賞了不少好東西,又再三叮囑他好生念書。賈蘭迷迷糊糊的全然不知出了何事。

回到院中問她母親,李紈道:“既然賞了你你便好生收著,老太太老爺太太疼你也是好事。”

賈蘭哼道:“前陣子給寶二叔買通房的事兒平白的罵了你幾回,膝蓋跪青了一片,娘忘了我可沒忘。”

李紈聞言低眉一笑,並沒勸他不要同長輩計較,隻喊素月拿點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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