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2 / 2)







後來數日亦時常有人審問他,他皆扮得滴水不漏,倒是許多話引得劉登喜對他有了幾分愛才之心。並時常聽見淨元師太與妙玉被帶出屋子。幸而要緊的事兒淨元並不知道、妙玉更是身在事外,劉登喜又信了龔三亦所言那位將軍早晚來救她,心中隱約有守株待兔之心,並未逼迫她二人。又過了幾日,龔三亦於夢中聽見外頭一片慌亂,不禁暗喜,便猜大約是弟子們出手了。再後頭便是交換人質。

說完這些事兒,龔三亦含笑捋了捋胡須,頗為滿意。

龔鯤便將他們如何定計、如何篩選出了何順、如何抓住劉登喜細說了一回。龔三亦連連點頭:“此計甚好!今咱們忌憚晉陽郡主,他們忌憚七皇子,倒能平安一時。”

賈琮搖頭道:“旁人還罷了,劉登喜留不得。”

龔三亦道:“留著他可替司徒磐找些麻煩。”

賈琮道:“他功夫太高了,又是個老太監。人上了年歲本來就容易偏激,太監這種的殘疾男人更甚。萬一咱們不留神露了什麽馬腳,旁人還能等一等、讓我想法子哄一哄,他卻可能等不得。替司徒磐找麻煩的人多了去了,不少他一個。再說,縱沒了他,不是還有那個車夫麽?”

龔三亦道:“你有法子殺他麽?”

賈琮擠眼道:“可以試試。”

龔三亦“嗯”了一聲。他也懶得管了,心中已知這幫孩子如今青出於藍,又問:“那個‘丁將軍’是誰的主意?”

賈琮道:“顯見是朱桐的主意麽!我們哪裏知道當日義忠親王麾下有誰見過虎符。”

龔三亦哼道:“你倒是將他收服得妥妥帖帖的。編排得也圓滿。”又悠悠長嘆一聲,“那孩子也不知如今流落在何處。罷了,”他遂扭頭看石秋生,“功課做了沒?”

石秋生忙說:“做了!”立時從懷中取出前些日子的功課來。他日日帶在身上。

賈琮“哎呀”一聲道:“各位,咱們幾個當真是失寵了~~走走,別在這兒妨礙人家師徒親熱,煮麵條去!我都餓死了。”

眾人哈哈大笑;石秋生漲紅了臉,手足無措;龔三亦隻命別理他。

另一頭,劉登喜等人回到住處,先有大夫來替他瞧傷,讚道:“處置極妥當,隻待時日便可痊愈。”

那車夫思忖道:“他們這是不欲生事,隻怕說的是實話。”

一時大夫下去,旁人先向劉登喜回明這幾日之事。劉登喜聽了賈琮教導七皇子之話連連點頭,讚道:“不是個有野心的。”眾人又問那位“丁將軍。”劉登喜道,“義忠親王壞事的時候,先帝將當時的京營節度使丁成武滿門抄斬。他有一子丁滁,五歲時因過目不忘名滿京城,恰逃了出去,一直不曾抓到。算算年歲也該二十六七了。”眾人恍然,紛紛讚劉公公博聞廣記、無所不知。

偏這會子外頭傳來一陣急急的犬吠,眾人心中皆一驚,方那車夫忙跑了出去。

開門一看,隻見一條大黃狗衝著他們大門汪汪直喊,旁有一農人模樣的男子滿麵驚惶,在旁使勁兒喊:“旺財!不許吵!快過來!”見車夫出來忙諂笑道,“大叔,我也不知它為何這般。”

車夫皺眉道:“快些弄走!吵得老子睡不著覺!”

那農人連連稱是,又喊旺財。旺財吠了半日,委屈的看著農人。農人跺腳道:“快些走!不然揍你!”旺財回頭望門再吠兩聲,又看著農人頗有幾分無奈,農人又喝了幾聲,它終勉勉強強抬起狗腿,磨蹭著走了。農人便向車夫再三諂笑賠不是,叫罵著旺財跟著走了。

車夫回到屋裏說了一回方才之事,有人在旁笑道:“廚房在替劉公公燉雞,狗鼻子靈光,人都沒聞見它先聞見了。”劉登喜本有幾分疑慮,聞言便也撂下了。

又命人去詔獄尋那獄卒查問當日那偽詔之印文,果然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他們便信了那“丁將軍”七八分。

車夫道:“隻是不知那劫獄的究竟是誰。”

劉登喜思忖道:“雇山賊持偽詔劫獄,救出聖人十餘名心腹大臣,世道太平後送回。顯見是忠心之人所為。我數遍朝野竟想不出是誰來。”

陳氏在旁遲疑的喊了一聲:“公公……”

“嗯?”

陳氏道:“我疑心是榮國府所為。”

劉登喜好懸站起來:“什麽?!”

陳氏道:“定此計之人膽大包天且心思跳脫。敢做偽詔——雖然璽文是假——有這膽子的怕也不多。林海蘇錚俱是三賈的先生。賈環賈維斯我暫且不知;從這三四日與賈琮相處來看,此人極為敬重林、蘇二位大人。而尋常人哪裏想得到雇傭山賊這等計策?賈琮學識寬泛,聽他說話常如天馬行空一般,能從茶葉說到美利堅國獨立,由美利堅國說到古瑪雅國,又繞去了古埃及國、終回到古蜀國、以至今之蜀王。雇人劫獄之計他能想出來。再有,他們家這些年沒少替各色人等銷贓,認得山賊再尋常不過。也賺了許多錢,一千兩銀子出的起。”

車夫道:“那他怎麽不單救林海蘇錚?還拉上了十一位旁的大人。”

陳氏道:“那陣子逆賊劉侗當道。他若敢,隻怕次日榮國府就得讓劉侗抄家滅門。再有,聽高長智大人說,他們在什麽蘅蕪苑之時,有兩間最大最好的屋子,其中一間裏頭懸了幅字幅,上書‘江上值水如海勢’。因中有林大人的字‘如海’,他見了便說那屋子是替他備下的,旁人也不便反駁。蘇大人便借與林大人熟絡之機要下隔壁屋子。‘江上值水如海勢’不過是個詩名,哪有懸個詩名在屋裏的?隻怕為的是暗示那屋子是替林海預備的。賈琮此人極偏心眼子。”

劉登喜聽罷從頭想了一回,擊案道:“不錯!賈琮膽大重情。他九歲時就敢向南安王府討要他長姐、還跟王府翻臉,膽子實在大。”

陳氏含笑道:“不止,他竟就在人家府門口當著霍晟的麵打了南安老太妃,霍晟沒宰了他算他運氣。”

劉登喜接著說:“也聰慧跳脫。他極小的時候便是如此。”不禁歡喜擊掌,“好小子、好小子!得此忠良,天子幸甚!”

那車夫在旁道:“我瞧著他倒是不能實實在在算做忠良,隻林蘇二位大人是忠良、他身為弟子跟著先生罷了。”

劉登喜道:“是自己忠良也罷、跟著先生忠良也罷,橫豎忠良便好。早年司徒磐曾說,懼法者必為法所束,有些事唯有不懼法的才能辦好。雇傭山賊之計以林海蘇錚的性子哪裏想得出來?兩位大人俱忠心耿耿。有他二人在,還怕三賈能跑到司徒磐下頭去不成?兩位大人果然教出三個好弟子。可用、可用!”乃吩咐陳氏,“你還回榮國府去。他們府裏也沒個強手,丁滁文武雙全,我恐怕七皇子不安全,有你在放心些。再有,這三賈之中賈琮乃是咱們眼下最有大用的,遇事也可與他商議、借他之智。”

陳氏應下。

車夫遲疑道:“公公,這般信任他了麽?”

劉登喜嘆道:“我縱不信他也信林海蘇錚,衝著他敢養七皇子也須得信他。如今忠心之臣已極少了,遑論忠心還有本事的。若不信他,哪裏能用他?人才難得啊。”

車夫俯首稱“是”。陳氏過會子便回榮國府去了。

是夜三更,萬籟俱寂。神武將軍府有家丁正在巡邏,忽聞“嗖”的一聲疾響,仿若軍中響箭,忙喝問“是誰?”立時點起火把來往響聲處搜查。不多時在花園子裏頭尋到一支箭書,忙喊醒了馮唐並馮紫英。

爺倆匆匆披衣起來一看,箭竟是禦林軍的!上頭帶的書信用工工整整的館閣體留了一個地址,後頭寫著,“老賊劉登喜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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