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1 / 2)







林海終於回府,吳王又恰在無錫,遂前往拜訪。偏偏先回到蘇州的陳瑞文一直勸說林海留吳;林海不知他本是吳王派來的,回頭向弟子們嘆道:“好好一名文士,不足二十天就變成了說客。權之一物,防不甚防。”旁人都知道底細,趕忙哄了幾句“世人皆俗”雲雲,正好讓他離這個陳瑞文遠些。林海依然長籲短嘆,惋惜的緊。

不想吳王來了之後,隻說在吳國令林大人遇上綁架,實在是孤王之過,半個字不提邀他留下,倒是讓林海有幾分不解。賈琮笑道:“陳瑞文是他的人,前頭已試探了先生好幾回,吳王還來碰釘子不是傻的麽?”林海一想也對,便罷了。

吳王前腳才剛走,賈琮哄了老頭兒回去換衣裳,門子進來悄悄回道:“外頭來了位女子,說是什麽繡莊的,還說你前日在街上命她今天來送帕子。”

賈琮怔了怔:“有嗎?”回頭問起.點道,“我有問人要帕子麽?”

起.點道:“我哪兒知道?既然指了三爺的名,見見也好。”

賈琮心想,橫豎我這兒有大內高手,也不怕她是查水表的還是送快遞的,便命帶進來。

一時那女子進來,穿著尋常的青布衣裳,二十來歲,圓圓的臉龐,老老實實的模樣,束手束腳的,進門直跪下道:“小女是荷葉繡莊的周茶花,來給三爺送帕子。”

賈琮奇道:“什麽帕子?我半分不記得。拿來我瞧。”

那周茶花便遞上了一塊帕子。賈琮打開一看,“撲哧”笑了,道:“實在看不出來。”原來那帕子上繡了神盾局的那隻鷹。乃又細看了看她,扭頭再看起.點,道,“事實上細作應當找周大姐這般模樣的才對。”

起.點垂目道:“細作也分許多種,我並非在市井中探消息那種。”

說話間看那周茶花還跪著,賈琮忙請她起來,又問:“周大姐今日來想必有事。”

周茶花道:“因得了京中的飛鴿傳書,特來送給三爺。”

“哈?!”賈琮驚喜道,“居然在蘇州能收到京中的飛鴿傳書?台灣有麽?”

“沒有。”周茶花道,“台灣府太小,訓鴿那會子沒算上。我這回得了命,隨三爺入台灣府訓鴿。”

賈琮大喜:“你會訓鴿?!”

周茶花點點頭。

賈琮樂得在屋中轉圈兒:“太好了太好了!哎呀呀五叔對我真好!喂喂陳四姐你看,人家周大姐不光是個探子!”起.點懶得搭理他。

周茶花見他歡喜得連信都忘了,笑著將信筒遞上來。賈琮接過信筒取出信來一看,原來是賈敘來書,依著前番蘇州去信猜測王五身世,將賈琮驚了半日才說:“地球當真是個村!”

昭武將軍衛廣之子衛函先娶王氏,生子衛若蘅。六年後,側室李氏生子衛若蘭。再三年,因獲先帝疑心,衛廣驚懼去世,衛函以七出之“妒”休王氏,扶李氏為正。長子衛若蘅自請替祖父守墓三年,後不知所蹤。

王氏之父金吾將軍王綬本與義忠親王無關,因小人長舌誣陷,牽連丟官罷職、幸而保住了性命,全家回原籍江蘇長興縣。乘船返鄉時在太湖遭水匪洗劫,滿門二十餘口無一生還。此事劉登喜與司徒磐俱不信,多次使人查訪不得其蹤。

李氏本為官宦之女,家中遭難獲罪發賣入衛家為婢,後為衛函通房。數年後逢朝廷大赦,其兄免罪考取進士,入了翰林院為官,李氏升為側室並有子。再後來,李氏之兄升任大理寺少卿,而王家獲罪。

賈琮看完將那信遞給起.點,道:“看見沒?原來衛家伯父娶過兩個老婆,他這兩個老婆的人生完全就是我說的、‘女子一生寄於父兄’之典範!”

起.點嘆道:“衛若蘅顯見就是王五了。這般人才……本是衛家嫡長子啊,可惜了。衛若蘭雖也聰慧多才,終究比不上他。”

賈琮搖頭道:“衛家伯父是個無能的,平素從來不約束衛若蘭。衛若蘭半分不怕他老子、卻極怕他舅舅。衛若蘅倘或一直是衛家嫡長子,祖父走的早、老子又不管事,未必會下苦功夫習文練武,也就未必有今日之能。衛若蘭倘或一直是衛家庶子,為了出人頭地、又有舅父督促,保不齊比現在努力十倍。福兮禍兮相輔相成,逆境是成長的沃土。”

起.點聞言想了片刻:“也有道理。”又笑道,“難怪他無端瞧我不順眼,陳瑞錦與如今那位衛夫人何其相似。”

賈琮聳肩道:“衛伯母若是家中沒遭難——五叔隻寫了遭難沒有緣故,此難八成與他自己相乾而且八成是他沒道理——也會平平安安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仗著父兄庇護當個正經太太。再說,衛若蘅之母遭休棄根本與她無乾。隻是……”賈琮皺了皺眉頭。

衛若蘭終究是原著中惹人關注的人物,賈琮有意與他結交過,果然配得上“才貌仙郎”四個字。因見他身子骨兒並不差,有幾分詫異。此人如果是史湘雲夫婿,何至於那麽快“雲散高唐,水涸湘江”?這麽看來,衛若蘅年幼時候大約沒少被現在那位衛伯母坑害,該不會遷怒到衛若蘭頭上、讓他母債子還吧……若小爺不認得他還罷了,偏小爺與他交情還不錯。略一思忖,他道:“我得見見王五。啊,衛先生。”

幸而吳王仍在蘇州,衛先生今兒也陪著他來了。自然,他與賈琮扮作初回見麵,二人都演得挺像,連眼神都沒對一個。遂打發了個人去館驛求見衛先生,約他明兒到寒山寺逛古跡。吳王喜之不儘,拉著衛先生的手道:“琮兒在京中從來都是旁人邀約少有推辭,然從不邀人的。”衛先生心知肚明,麵上隻謙遜了幾句。

次日恰逢秋雨瀟瀟,如青煙般籠住姑蘇,無端便給人添了三分愁緒。二人如約來到寒山寺,各自打著傘在寺門口寒暄幾句。又隨著知客僧逛了一圈兒捐了幾個香火錢,賈琮便領著衛先生來到鐘樓之上。

小胖子憑欄而立,口裏悵然道:“這個便是夜半鐘聲到客船的那個鐘。”

衛先生瞧著他道:“你有話說。”

賈琮苦笑道:“人都說我賈琮有三寸不爛之舌,今兒我想試試這舌頭還可用否。”

衛先生挑了挑眉。

賈琮道:“我知道衛先生來歷了。”

衛先生愕然。半晌才說:“琮三爺當真無所不知。”

賈琮撇了撇嘴:“誰讓你說自己姓衛來著?還一副對京中事知道挺多的模樣。京裏頭姓衛的又不多。年歲、你寨子裏那麽強的兵卒和九宮八卦顯見是將門子弟、又在太湖上又姓王……太容易猜出來了。還有……那個……再看你的臉,長得跟衛若蘭有點子像,尤其是眼睛和臉的下半部分。”

衛先生又怔了會子,苦笑道:“原來如此。”

賈琮道:“你想報複衛若蘭麽?”

“我若想,你會攔著我?”

“會。”賈琮道,“人各有立場,他是我朋友,顯見沒你本事大,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修理他。他沒馮紫英那麽狡猾,保不齊就被你修理掛了。”

衛先生冷笑道:“隻怕三爺攔不住我。”

賈琮嘆道:“故此我想先試試看能不能說服你,畢竟他是無辜的。”

衛先生道:“而他母親卻非無辜。”

賈琮聳肩道:“你該不會以為你母親是被她母親害的吧。”

衛先生森森的說:“三爺什麽都不知道,就莫作批語了。”

賈琮道:“當年衛家後院出了什麽事我委實不知道,然而我卻知道,令堂遭休棄絕非衛若蘭母親之故。分明是她自己已經當不了一位正房太太了。”

衛先生大怒:“當不了?是氣度、才學、品貌當不了還是管家理事、孝順姑翁當不了?”

“是娘家當不了。”賈琮道,“氣度才學品貌都是尋常嫁妝,多一點少一點無所謂;管家理事有帳房和管家媳婦子;孝順這種事也不是最重要的。婚姻結兩姓之好,結的是門戶相當的兩姓。一家子的主母與尋常偏房小妾的根本之別就在於父兄、在於娘家。令堂的娘家落魄了,不論有沒有衛若蘭之母她都必然要下堂、換一個娘家與衛家門戶相當的太太。你父親並沒有做錯,隨便換哪一家都是這樣的。衛先生年歲也不小了,太湖周遭富貴人家多,想必也沒少看到實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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