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1 / 2)







悅誌茶樓老板鐘威露麵,龍行虎步走了進來。賈琮一瞧,麵容已少了些說不出的愁意,想來他的性子並不適合當探子。賈環來的當日便向鐘威說了實話,他想撬鐘珩去廬州。鐘威終究是將門子弟,打心眼裏不大瞧得上綠林,鐘珩做山匪這事兒他一直覺得“我侄兒好慘”;故此他是讚成侄兒去廬州的,當日便派人去尋鐘珩了,過幾日便能過來。

賈琮想了想,道:“你們鐘家還是先把仇報了吧,不然你們爺倆做什麽都別想安心。從京城來鄂州的這幾位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鐘珩本事也不差。如此都沒法子進鄂王府行刺,隻能把他誑出來了。你們沒拿妙玉去誘他嗎?”

鐘威道:“那事乍看可行,稍稍一想便不成了。當年妙玉師父被他抓走過,怎麽可能來鄂州?他必然起疑。”

賈琮道:“誰說她是京中的妙玉師父了?妙玉是姑子,她又不是!她是這悅誌茶樓的茶娘啊!不過湊巧長得和妙玉極像罷了。任堂惠不是長得極像楊六郎麽?”

鐘威想了想:“倒是個法子。隻不知道妙玉師父自己肯不肯。”

賈琮道:“這個好辦,我去哄她。”賈環陳瑞錦同時笑了出來,鐘威想起當時他替司徒磐來勸降自己,伸手點了點他,也笑了。

茶樓後頭有處小淨室是專給妙玉烹茶的。自然,她也不是誰的茶都管,每日隻替雅室烹茶一巡。因從不露麵,鐘威為免閒話,特說這位茶藝師傅是個老漢。後來施黎來信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放謠言出去,隻說那老漢本是京城一大茶樓的茶藝師傅,那年京中大亂、茶樓失火,他毀了臉。鐘威依言而行,果然旁人皆信了,便沒什麽人來刺探。他們茶樓守得又嚴密,日子倒還安穩。

一時賈琮吃飽喝足,溜到妙玉的小淨室敲門進去,妙玉正坐在蒲團上閱經。賈琮上前作了個揖。妙玉站起來合十念了聲佛。

賈琮遂盤腿坐在她對麵,細瞧了她會子,正色道:“我是來求師父一件事的。”妙玉不言,示意他隻管說。賈琮道:“煩勞師父換掉這身淄衣一段日子。”

妙玉抬起眉眼來:“何故?”

賈琮道:“假扮成姓陸的茶娘,隻說是這茶藝師傅的弟子,無錫人氏。無錫陸家本是你母親的母家。鄂王手下有人認得你,早晚能將他引出來。”

“你想以我為餌。”

賈琮點頭道:“他不死,你也沒的安生。我們家救你不止一回,算是你還我人情。”

他把話說得如此**,顯見是沒的商量了。妙玉念了一聲佛:“出家人不造殺生。”

賈琮道:“這不是殺生,是救人。鄂王荒淫殘暴,他早死一日,便有許多無辜生靈得以活命。你瞧鄂州自打到了他手上,尋常百姓的日漸貧苦,便是因為他增收了許多苛捐雜稅之故。他收這些稅不是為了旁的,乃是為了替鄂王府多請幾個綠林高手、防著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家尋他報仇。佛祖慈悲,不度無緣之人。有時候,以殺止殺是迫不得已。不止,則殺得更多。還請陸茶娘相助。”

妙玉道:“鄂王死了,他兒子便會除去那些苛捐雜稅麽?”

賈琮道:“未必。但隻要他在,那些稅便越來越多。他兒子並沒有如此多的仇人,未必肯花大價錢請綠林人在府裏呆著,就有減稅的可能。若世子依然收稅,大約會拿原先他老子雇綠林人的錢來喝茶買東西,也算是活躍了鄂州的市場商貿,尋常百姓依然有好處得。”

妙玉道:“賈先生是與我商議麽?”

賈琮道:“不是。此事非做不可,請師傅還人情。”

妙玉冷笑:“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如此說來,我竟是拒不得了?”

賈琮聳肩道:“陸茶娘非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豈能儘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出來混都是要還的,你隻當是在修行便可。”妙玉合十念了一聲佛。賈琮道,“待此事一了,師父無債一身輕,並不用憂心鄂王再來尋你的不痛快,不好麽?”乃也合十念了一聲佛,轉身出去了。

遂讓陳瑞錦替妙玉買幾身茶娘的衣裳來。因妙玉不愛與人說話,大夥兒都以為她已讓賈琮說服了。妙玉見了衣裳,愈發知道此事已由不得她了,唯有忍。

次日鄂州城便傳開了。悅誌茶樓那個燒壞了臉的茶藝師傅教了個美貌女弟子業已出師,三日後預備在他們茶樓替雅間客人烹茶一巡。好家夥!毀容老茶藝師傅和年輕漂亮的女弟子,鄂州閒人立時歡騰起來。還有人說,這女子出自無錫陸家,乃是先義忠親王妃族侄女!年幼時受她堂姑父牽連,在鄉下隱姓埋名多年,直至舊年義忠親王平反才得以回複本姓。數不儘的人到悅誌茶樓來打探,茶樓的人一概不答——也不說真也不說假。旁人便愈發好奇了。三日後的雅間立時訂滿。果不其然,當中便有鄂王府的長史官。

到了陸茶娘正式露麵烹茶的日子,一大早茶樓便滿座了。妙玉無可奈何,繃著臉忍著恥替一間間的茶客沏茶。那些客人本是因著好奇來的,如今一見此女驚為天人,嘖嘖聲四起。妙玉雖在佛前修行多年,終究是個女子,起初臊的滿麵通紅,唯有扮作做聾啞,眼中唯盯著茶具;後來便淡然起來,麵如泥塑。殊不知如此一來,旁人眼中她倒是另有了一種出塵之韻,與她說話她不答旁人也不生氣。

鄂王長史官訂的雅間裏頭自然有鄂王在座。這陸茶娘一進門,鄂王與長史官俱倒吸一口冷氣!卻見這茶娘目不斜視,上前行了個萬福便隻管烹茶了,顯見既不認得長史官、也不認得鄂王。長史官忍不住問道:“這位陸茶娘可去過京城?”

陪著妙玉來的一位茶樓老茶娘忙說:“陸茶娘打小在南邊長大,半年前才來的鄂州,從未去過京城。”

長史官瞪她道:“我與陸茶娘說話,你莫要插嘴。”

那老茶娘道:“客官不知。我們陸茶娘有個怪脾氣,烹茶的時候從來不與人說話。方才才隔壁烹了數回茶,亦沒說過一個字。”

長史官道:“隔壁是隔壁,此處是此處。陸茶娘,我問你話呢!”

妙玉渾然不覺。老茶娘道:“陸茶娘一入茶道,便如入了定一般。客官說的話,她根本沒聽見。”

長史官還要說話,讓鄂王攔著了。他瞧得出來,此女心神委實都在茶具上,方才長史官所言她委實沒聽見。不多時,茶好了,老茶娘從陸茶娘跟前將茶捧給客人,長史官並旁人皆不敢占鄂王的先、皆坐著不動。鄂王身旁有個小太監上前取了一盅茶飲了一口,這是試毒的。過了片刻,小太監無事,鄂王遂端起另一個茶盅子來飲,眼前一亮,連喊:“好茶好茶!”抬頭看那陸茶娘,見此女方才的靈氣霎時沒了,呆愣愣如個木頭人似的行了個禮,不待鄂王賞賜,轉身走了!長史官忙喊:“陸茶娘回來!”陸茶娘充耳不聞,一徑沒了影子。

那老茶娘上前行禮道:“陸茶娘每三日隻給每個雅間烹一巡茶,便不再親自動手,後兩日她也須得研習茶道、不給客人烹茶。”

長史官哼道:“一個茶娘,好大的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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