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2 / 2)







話音未落,耳聽腳步聲響,旋即有人跑進來喊道:“老爺!敵兵已拐過街口、就要殺過來了!”

章師爺嘶喊:“親衛!親衛!”一壁向黃文綱道,“老爺,事不遲疑,老爺快些與小人換衣裳,隻說您是師爺、小人是黃巡撫。”

黃文綱這會子竟鎮定了,擺手道:“不必。我黃某人堂堂朝廷命官,些許骨氣還是有的。”

章師爺再勸,他隻不聽。章師爺急了,喝令下頭的人:“給老爺換衣裳!”幾個親衛皆知道章師爺所言極是,顧不得黃文綱掙紮不肯,硬生生扒了他的衣裳下來,又將章師爺的與他換上。二人才剛換完,外頭一陣大亂,有人慘叫若瀕死。眾親衛急忙護著黃文綱與章師爺往後門趕去。才打開後門一瞧——外頭齊刷刷列著一行騎兵,數十支西洋火.槍已對準了他們。黃文綱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不多時,敵軍從前頭殺入後院,領頭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章師爺一瞧,不禁暗讚:此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極難得的福相。那年輕人脊背筆直走到黃文綱跟前抱拳道:“黃大人!”

章師爺咳嗽一聲:“老夫方是黃文綱。”

那年輕人道:“一個朝廷從二品大員之氣度,並非是幕僚能假扮得出來的。”

黃文綱苦笑道:“小夥子好眼力。不錯,我才是黃文綱。卻不知本官與你何冤何仇,你破我城池、殺我士卒?”

年輕人道:“末將程馳,乃台灣府特種營鎮撫。”這官職是賈琮隨口編的。“奉命請黃大人到台灣府遊玩一趟。”

黃文綱冷笑道:“原來是賈璉的人。你一個小小的從五品鎮撫,以兵卒圍困我福建巡撫衙門,你可知罪麽?”

程馳麵色無波道:“末將隻奉命行事。黃大人,多說無益,跟末將走吧。”乃扭頭向章師爺抱拳道,“麻煩這位幕僚先生告訴鄭總兵一聲。”遂打了個手勢,他下頭的人上前湧了黃文綱便走。

忽聽“砰”“哎呦”兩聲,卻見黃文綱有個親衛捂住了胳膊,胳膊上立時有血滲出來。程馳道:“玩西洋火.槍,比的就是誰手快。你不及我。”又看了看他,“膽量可嘉,黃大人來日回府,可好生賞他一賞。”

章師爺忽然在後頭問道:“敢問你們承天府有位姓楊的教習,今日可來了麽?”

程馳莫名道:“教習都是捕快那一係的,與我們什麽相乾?”轉身走了。

福建總兵衙門離巡撫衙門並不遠,程馳帶著黃文綱才剛走到路口,迎麵撞上鄭潮兒領著兵馬趕過來,黃文綱遠遠的便喊“鄭大人救我!”不待鄭潮兒說話,程馳捧起火.槍“砰”的一扣,正中鄭潮兒的馬首。那馬雙目正中開了個血口子,嘶鳴一聲,倒地而死,將鄭潮兒摔了下來。

親兵趕忙扶起他,另送上一匹馬。再看程馳的槍口又對準了這馬之首。鄭潮兒喊道:“有種與某家提槍大戰三百合!仗著火.槍算什麽本事?”

“砰!”鄭潮兒之馬首再次中彈,依然是雙目正中。程馳淡然道:“既有火.槍,還用長.槍打鬥,鄭將軍是當末將傻麽?”

有個鄭家的親兵喊道:“借兵器之利,不算大丈夫!”

程馳道:“我是戰士,不是綠林豪客。於戰士而言,要緊的不是義氣、名聲,是殺敵。”乃打了個手勢,他身後兵士齊刷刷端起火.槍朝鄭潮兒營中瞄準。鄭軍中卻沒有火.槍。鄭潮兒也曾使人去尋過嗨爪,偏火.槍實在太貴了,他沒舍得買。雖沒人言語,兩軍心中都清楚,一旦打起來,依著程馳的準頭,鄭潮兒怕是活不了的。

程馳乃道:“末將奉命告訴鄭將軍一件事。”

鄭潮兒這會子已爬了起來,也不上馬,就立在地下問道:“何事?”

“我軍還有一路人馬已去寧德了。”程馳道,“後頭會往南平、三明、龍岩、漳州、泉州一路走過。鄭將軍如有興致,可以去會會他們。”

鄭潮兒冷笑道:“賈璉想占福建?好大的胃口!莫忘了福建北邊就是吳國。”

程馳奇道:“賈大人乃台灣知府,占福建作甚?不過走走逛逛、溜溜馬就回去罷了。”鄭潮兒一愣。程馳接著說,“領軍的那位倒是很想會會鄭大人的。不如你我就此罷兵,鄭大人去尋他鬥一鬥?”

鄭潮兒問道:“那一路領軍的是誰?”

“賈維斯。”

鄭潮兒一驚。不論榮國府三賈還是一千破五千,他都聽說過。賈維斯本是用兵奇才,他統領的人馬想必甲胄火.器不會弱於眼前這一位,隻怕不好對付。他乃問道:“賈璉想做什麽?”

程馳正色道:“這些日子福建封鎖了多處海港,使我島與內陸正常商貿往來嚴重受損,且有愈演愈烈之勢。故此賈大人特遣末將前來請黃大人往承天府做一回客,好生商議此事。”

鄭潮兒道:“果然是那事。賈大人豈不知每日從福建逃了多少人過去?長此已久,福建豈不是要沒人耕種了?”

程馳道:“軍人不過問政事,這些不歸末將管,到時候黃大人自與賈大人商議去。”乃抱拳道,“軍師大人給末將之令僅有請黃大人走一遭,並未命末將與鄭大人交戰。鄭大人不如先放末將回去。而後或是與賈大人商議開放碼頭、或是集結兵馬攻島奪回黃大人,鄭大人再與福建諸位大人商議,如何。”他與鄭潮兒隻管說話,身後士卒沒一個放下火.槍的。眼見鄭潮兒眼珠子亂轉、神情猶豫,程馳回頭看了看黃文綱,道,“要不這樣吧,阿七拿槍指住黃大人後腦吧。”

黃文綱身後那兵士大聲應道:“得令!”轉手以火.槍對準了黃文綱的後腦。

程馳道:“鄭大人,如今隻做我們以黃大人為質、你不敢輕舉妄動、恐怕誤傷上官,可好?”

鄭潮兒苦笑道:“罷了,今兒我鄭某人認栽。”乃揮了揮手,領人撤到一旁。

程馳抱拳道:“多謝。”率兵馬昂然往前走。

二馬交錯,鄭潮兒問道:“賈璉之命隻是讓你綁架黃大人麽?”

“不止,軍師還有一令。”程馳微笑道,“不然,依著末將這支人馬的腳力,昨夜伏在郊外、卯時開城門便攻進城來直撲黃大人家宅、定能趕在鄭大人甲胄披掛齊整之前帶黃大人出城。”

鄭潮兒終於留神到了“軍師”二字,問道:“令軍師之命是?”

“揚威。”程馳揮了揮馬韁繩,“鄭大人安心,賈將軍亦得了此令,不會奪你福建城池。”走了幾步,他忽又回頭道,“林軍師與賈將軍在一路。鄭將軍如有興致,可要去會一會?”

眼見黃文綱讓人指著腦袋走過,鄭潮兒眼眶子一紅:“黃大人,末將必救大人回來!”黃文綱亦於馬上滾下淚來。

一時程馳的人走遠了,親兵忙問:“鄭大人,如何是好?”

鄭潮兒冷笑道:“整兵、去南平!”乃翻身上了第三匹馬,“那個林軍師都把戰書撂到眼皮子底下來了,我若不去,豈不教天下人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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