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1 / 2)







鄭潮兒領兵團團圍住三明縣城,欲將賈維斯所領台灣府兵馬困死其中。本以為少說得困上數日敵營方會來書來使,誰知才頭一日便得了信。且來得古怪。

這日上午,鄭潮兒領著人操練了會子,忽有兵士們指著三明城內大喊大叫。隻見城門裏頭升起了一個極大的圓球,下頭仿佛吊著籃子,籃子裏頭有人。那圓球升得極高,緩緩飄動,向鄭營過來。將士們一片嘩然。

圓球漸漸飄到鄭營上頭,眾人仰頭可見有個穿台灣府衣甲的人坐在裏頭。偏將喝令“放箭!”數十位弓手朝那籃子瞄準,“嗖嗖嗖”的一陣箭雨,偏沒一支挨得著——飛得太高。籃中人從腳下取了什麽東西探出籃子,雙手一放!隻見一個黑點子從天而降漸漸放大成黑團。

眼看黑團要掉下來,鄭潮兒喊道:“快閃開!”眾人嘩啦啦的四散躲避。耳聽“撲通”一聲,那物砸在了地上。有親兵上前一瞧,乃是一個青皮的包袱,已經摔破了。裏頭包著一團尋常的青布,青布當中卻裹了一封信。親兵忙交到總兵大人之手。

鄭潮兒拆開信才瞧第一眼,暗讚“好字!”

此信隻寥寥數筆。“晚輩林某拜呈福建總兵鄭大人。三裏之城,七裏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是地利不如器工也。今吾若不擲此書,替以生鐵雷、箭矢、火.槍子彈,或是澆以清油、再施火箭,當如何?望將軍以百姓念,莫擾其早晚生計。晚輩再拜。”

鄭潮兒頓覺天靈蓋一股涼意直貫透腳底心!當如何?當有死無生、有敗無勝。抬頭再看那圓球,正緩緩朝三明飛回去。顯見此人不過是來送信的,那姓林的軍師果然隻想讓他心中明白罷了。自家豈止鬥他不過,簡直以卵擊石。隻是信中言辭囂張、又令人意難平。乃足足立了半盞茶的功夫,咬牙道:“以百姓念!倒是老夫擾民!”一時又頹然長嘆。

鄭潮兒煩悶得連午飯都沒吃,於帳中呆坐。直坐到日頭漸漸偏西了,終站了起來,命人更衣備馬。他並未頂甲胄,隻穿著家常的箭袖、紮著襆巾,單人匹馬離營。

才到了三明城門下,有守門的兵卒從上麵探出頭來問道:“將軍是要進城麽?”

“不錯。”鄭潮兒拱了拱手,“還請小哥開門。”

“將軍稍侯,這就來。”

不多時便聽城門“吱呀呀呀”一陣響,兩扇大開,賈軍於兩旁筆直列隊:“恭迎鄭將軍!”鄭潮兒低嘆一聲,也不問他們如何知道自己便是鄭潮兒,催馬入城,道:“老夫想見見你們林軍師。”守門的頭領便使了個兵士在前領路,引著他一徑往知縣衙門而去。

縣衙門口也列著兩行兵卒,如鬆柏一般立著。領路的兵士將右手在眉間用力比了一下,那兩行兵卒齊齊整整的回比了下,鄭潮兒思忖著當是個什麽禮。領路的向門前一位軍官模樣的道:“福建總兵鄭潮兒將軍欲見林軍師,屬下奉命領路。”那軍官點頭,喚了他下頭一名士卒領著鄭潮兒,先頭那位又與軍官互相行了個比右手的禮便回去了。

鄭潮兒乃又跟著這位往縣衙裏進。到了後衙正廳門外,那兵卒大喊一聲“報告!”裏頭有人說,“進來。”那兵卒便向鄭潮兒道:“煩勞鄭將軍稍等片刻。”乃走了進去。

耳聽他在廳中大聲道:“福建總兵鄭潮兒將軍在門外求見林軍師。”鄭潮兒不禁屏了呼吸。

裏頭有個清亮的女聲道:“快快請進來。”

鄭潮兒眉頭一皺,怎麽他們營中還帶著女人?那兵卒已經出來了,行了個比右手的禮:“鄭將軍,我家軍師請您進去。”旋即想起什麽來,又抱了抱拳,“鄭將軍,軍師請您進去。”

鄭潮兒問道:“你方才把手比在眉間是?”

“軍禮。”兵卒道,“我軍軍人間行的禮。方才一時忘了鄭將軍非我軍中之人,行錯了禮,還望將軍海涵。”鄭潮兒心中一動,也拱了拱手,跟著他進去了。

迎門掃了一眼,隻見屋裏坐了七八個年輕人,正中有兩把椅子;賈維斯坐在下手,上首坐了位穿月白色儒生袍的少年,想必就是那林軍師了。隻是沒有女子。他正納罕方才那女聲是哪兒來的,一屋子年輕人都站了起來,齊刷刷抱拳:“鄭將軍!”

鄭潮兒忙作了個團揖:“各位將軍。”又向朝那少年儒生抱拳,“這位想必就是林軍師,好高的計謀。”一壁打量其容貌,暗讚南平縣令所言不差。這林軍師比尋常女子好看百倍,隻是通身氣派磅礴、銳意逼人,倒是讓人忘記留意其容貌。

那少年翩然還禮:“晚輩得罪了。”聲如出穀黃鶯,顯見是個女子,便是方才他在門外聽見的那個女聲。

鄭潮兒立時懵了!半日方指著她:“你……你……你是女人麽?”

林軍師莞爾:“正是。”

鄭潮兒脫口而出:“女子怎可為軍師。”

林軍師脆生生道:“因為晚輩領軍不曾輸過。”

鄭潮兒一噎,這時方想起領他進來的那兵士委實說的是“軍師請您進去”。心中一急,又向賈維斯道:“賈將軍不是也擅用兵的?那年在嶺南以一千人馬破五千山匪,用兵如神。”

賈維斯抱拳道:“當日定計的便是林軍師。”

旁有個少年將軍笑道:“怎麽正經朝廷官兵變成山匪了?”

又一個道:“打的是山匪的名頭。”

鄭潮兒倒吸一口冷氣。這小姑娘瞧著不過十八.九,那年才幾歲?又呆了半日,搖頭道:“不想敗在女子手裏。”

屋中另一個將軍道:“鄭將軍莫要憋屈,你不是一個人。”

林軍師便含笑請他到客座上首的交椅上坐。鄭潮兒看了看她,移步坐了,林軍師與賈維斯先後坐下,其餘人方陸續落座。又喊人上茶。鄭潮兒心中略想了想:這女子既是不曾打過敗仗,倒是難免有軍中之人服她。

他尚不曾想好如何開口,林軍師先道:“鄭大人此來,想是明白晚輩之意了。”

鄭潮兒麵色稍紅:“貴軍多有火器並異物,老夫不是對手。”

林軍師道:“亂世不可無兵,因不知安穩的日子能過到哪一日。故此,台灣府不得不加緊練兵,以備不時之需。而島上人口稀少,遍地荒蕪。若青壯男子都來當兵了,就愈發沒人種地。賈大人也是迫不得已。俗話說,故土難離。若非如此,誰舍得離鄉背井?如今雖有些貧寒人家渡海開荒,都是些衣食無著的。但凡遇上天災**,隻怕率先餓死的便是這些。留戀家鄉的終究還是多。台灣不大,可開荒之地隻得那麽些,過幾年便都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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