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1 / 2)







話說開元寺有個小和尚暗示魯王妃尋子不可招搖,魯王妃頓時明白了大半,胸中翻湧,強扮作無事人一般吃罷齋飯。離寺時,魯王妃向老方丈深施一禮:“多謝師父!”眼中不覺滾下淚來。

她遂領人離去。到了離開元寺足有半裏路之外,吩咐他人隻管往下一處尋查,自己在村中買了一套村姑的衣裳換上,不顧心腹阻攔孤身往回走。回到開元寺近前,並不直入,卻從寺外繞著走。因此廟建在山上,難尋道路,唯有雜樹亂草。她本出身將門,規矩不多,劉夫人亦不大管她,打小爬牆上樹大略都會,倒不曾爬過山。隻是這會子也管不得了。足足爬了一個多時辰方繞到開元寺後山,魯王妃手足皆破。因不敢就這麽進去,她遂在寺後躲著,直至日落。

眼見天色漸黑,魯王妃悄悄摸進廟裏去。到了後門一推,竟是虛掩的,心下大喜。乃側身溜了進去。開元寺極大,魯王妃深吸了幾口氣,躡手躡腳朝有燈火的屋子摸了過去。走了不多時便發覺了一處僻靜的院子。白天她們過來時這院子裏頭沒人,和尚說是偶有香客留宿用的。魯王妃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渾身顫了半日,屏住呼吸摸進院子。

因不知底細,她繞到屋子後頭,悄悄戳破了一處窗戶紙。屋中猛然傳來一個響亮的嬰孩啼哭,魯王妃大驚大喜,諸事顧不得,撒腿跑到前頭闖了進去。卻見屋中有三個女人,兩個坐在炕上,一個手裏抱著孩子。不待幾個女人明白出了何事,她已經跑到孩子跟前一瞧——那孩子顯見不是她的,比她兒子大了許多,頓時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三個女人已喊了起來:“哪裏來的瘋婆子!”旋即驚動了廟裏的和尚。

魯王妃老半日才從地上爬起來,不與人說話,如丟了魂一般茫茫然往外走。方丈隨後趕到,向那三個女人說這是左近村中丟了孩子的女人,念了幾聲佛便糊弄過去了。魯王妃也不看路,隻隨意亂轉。有兩個和尚默默跟著她,並不打擾。胡亂走了半日,眼前忽現一堵牆截住去路,魯王妃便怔怔的看著那牆一動不動。她今年隻得十七歲,當日嫁給魯王也不過是為著父親可得個外戚身份罷了。可嘆前些日子費了許多力氣逼得魯王將長子送去出家,轉眼自己的兒子也離了身,報應來得好快。魯王妃忽然嘶聲大笑,聲如狼嚎鬼哭,驚起了後山一片宿鳥。笑了半日,又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她止了淚,就坐在那牆跟前發愣。夜深露重,察覺不出寒冷。許久以後,四周漸漸有了幾分光亮,兩個和尚在旁齊聲誦經。魯王妃緩緩扭過頭去,便看見一片青黛色山影中有金光透了出來。金色遂愈發濃密,恍若寶器出匣、奪人呼吸。日出了。如同新生了一般,魯王妃平白生出許多力氣,爬起來向兩位僧人深深萬福,轉身離去。

出了寺廟,走到昨日買衣裳的村子,兩個心腹丫鬟尚等在此處。魯王妃便在村中沐浴更衣,進城一路尋朱桐去了。此女半分不曾遮掩,隻說了劉府的二姑奶奶求見。朱桐知道她性子堅韌,想裝傻避過去怕是不能,隻得請進來。

魯王妃乃看著他直直的問:“我兒子不在開元寺,在哪裏。”

朱桐略驚了驚,思忖片刻道:“屬下不知,隻知道養在穩妥之處。”

魯王妃瞧著他道:“主意不是你出的?”

“不是。”朱桐大大方方的道:“屬下擅長政務往來,不擅出謀劃策。”

“這也叫出謀劃策?”魯王妃冷笑道,“哄騙老朽、欺淩婦孺,小人之念罷了。”

朱桐點頭道:“王妃說的極是,出主意的委實是個小人。”

魯王妃盯住他:“先生何不攔著?”

朱桐道:“拿主意的卻是將軍,將軍並非君子。”

魯王妃閉了眼,默然片刻道:“求先生出個主意,我想親自養我兒子。”

朱桐搖頭道:“王妃說了不算。此子既姓司徒,便留不得在王妃身邊。將軍肯留他性命已是寬厚了。”

過了許久,魯王妃道:“不姓司徒可麽?”

“可。”朱桐道,“隻是不姓司徒便到不得王妃眼前。”

魯王妃道:“我亦出家即可。我老子要的是個外戚身份,如今外孫已得了,女兒有沒有也不要緊的。”

朱桐思忖道:“眼下不行,少說得再過一年。”

魯王妃含淚道:“我一刻也等不得見我孩兒!”

朱桐定定的說:“忍。”魯王妃搖頭,淚如泉湧,淒然默然。朱桐惻隱心起,道:“那就隻有走了。隻是若離了魯國你便失了劉家,如何過活呢?你會什麽?耕田種地、針黹刺繡、經商做工,總得有樣手藝才能換衣食不是?”

魯王妃愕然,半晌才說:“我尚有積蓄。”

朱桐道:“養兒不易。除去吃穿用度,倘或有個頭疼鬨熱的,還得請醫延藥,來日還有先生的束修。縱你們去了廬國、念書有廬王管,也不過隻能教些啟蒙罷了。王妃若不能自立,怕是不易養大孩子。”

魯王妃急道:“平民子弟一般兒也長大了!”

朱桐苦笑道:“王妃可還記得先頭魯王手下的王氏兄弟?平民子弟,那二王便可搶奪他們的產業、霸占他們的妻女。王妃這般容貌又帶著幼子,一旦脫去劉侗之女的身份,尋常地痞流氓皆可欺辱。二王這等人,天下哪裏沒有?”

魯王妃如遭人當頭一棒似的,呆了。許久,雙目一亮:“我這會子開始習武還來得及麽?”

朱桐道:“你是劉侗的女兒,沒有什麽不可以。”

魯王妃乃向朱桐深施一禮,轉身走了。她也不王府,直往劉府去尋劉戍,說自己找不著兒子心裏難受,想學武移性。區區小事劉戍當場應了,轉頭在軍營中尋了位擅武的孟大嫂,讓她去魯王府教王妃習武。太後失望罵道:“爛泥扶不上牆!終究是武夫之女。”

打這日起,魯王妃不再出去搜寺廟了,也不見魯王,隻在自家小院中跟孟大嫂學武,無事上市井溜達查看、研習平民如何過日子。孟大嫂回去向劉戍讚道:“大爺這妹子可了不得!我都沒見過如此用功的男人,漫說女子了。”劉戍從來沒把幾個妹子放在眼裏,聞言倒也記了她一記。

如今已降做側妃的先頭那魯王妃聽說了,怯生生來求見,道:“既是世子已離府,王妃可否大發慈悲,放我兒回來?我母子二人隻居於偏院即可。”

魯王妃瞧了她幾眼,道:“你終究不明根由。縱然我肯讓他回來,你敢留他在府裏麽?還不若就在寺中,平安些。如今外頭許多人想行刺王爺呢。”嚇得那女子不敢再提了。

沒過多久,魯國諸事傳到了承天府,賈琮隨口說與賈赦聽。賈萌與韓全也在賈赦屋裏玩兒,賈萌便問:“怎麽魯王的兩個兒子都當和尚去了?”

賈琮道:“魯王不過是劉侗的傀儡。若非這會子劉侗在東瀛忙著,他那長子哪裏有機會出家。”

“啊?”賈萌不甚明白,“那個魯王長子是故意出家的麽?”

“不是,他是被魯王逼著出家的,歪打正著救了這孩子一命。”賈琮道,“劉侗若在魯國,他有死無生。”

“為什麽?”

賈琮看了看賈赦。賈赦揮手道:“他才幾歲?算了,你看著辦吧。”

賈琮乃道:“因為魯王是劉侗搶來的女婿,劉侗不喜歡魯王和其他女人生的兒子。他八成會殺死魯王長子的。”

賈萌打小被一大家子捧著長大,眼下才將將八歲,尚且不明白這些權勢相爭,瞪大了眼看著他叔叔:“是他搶了人家做女婿,憑什麽殺人家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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