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2 / 2)







戚氏忙又替她篩水:“讓你慢些喝聽見沒?又沒人跟你搶,急什麽?嗆著了如何是好?”

小女孩接過碗又咕咚咕咚大口喝儘了,摸了摸小嘴拍拍肚子:“不渴了!”戚氏又說她沒規矩,她顯見早已聽慣了,全當耳邊風一個字沒聽進去,睜著大大的圓眼睛看陳瑞錦。

陳瑞錦看了她的臉便明白:這孩子必是戚氏的親女,娘兒倆長得極像。她乃問道:“這便是小潘姑娘麽?”

戚氏怔了怔道:“這是我前夫留下的。”

小女孩也大聲道:“我姓柳~~”

陳瑞錦蹲下來道:“原來你姓柳。你幾歲了?”

小女孩伸出一個巴掌並一根手指頭脆生生道:“六歲了!”

“好個伶俐的孩子。”陳瑞錦道,“你和你娘長得真像!”

小女孩甜滋滋笑了起來:“阿爹也說我們娘兒倆像來著。”

戚氏忙說:“好了,你去後頭洗把臉去!都快成花貓兒了,成什麽樣子。”小女孩做了個鬼臉兒,滋溜一聲跑了。

陳瑞錦看她們家中破敗,難免有幾分物傷其類,取了一錠銀子道:“說不得要嫂子先墊上許多繡線錢呢。”

戚氏忙說:“要不得這許多。”

陳瑞錦愣了:“多?依著大嫂的活計,平素的東西是多賤賣了?”

戚氏嘆道:“大戶人家各有做衣裳鞋襪的丫鬟仆婦,小戶人家的女孩兒也多半會繡些活計。這些東西誰買呢?”

陳瑞錦一嘆:“大嫂委實不易。既這麽著,怎麽不去尋個大些的繡莊做活?”

戚氏苦笑道:“那些繡莊都是沒日沒夜的,我家中還有個孩子。且她們能給繡娘幾個錢?”

陳瑞錦搖了搖頭:“說的也是。這麽瞧著,茶花繡坊那周東家竟是少有的良心東家了。”乃向她正色道,“大嫂莫要推辭。你的活計物有所值,不能因平素你都低賣了,我也跟著得你的便宜。”戚氏見她說的懇切,隻得收了,再三謝過。

陳瑞錦又買了三四個小物件方告辭出來。她並未走遠,就在左近候著,等戚氏的丈夫潘喜貴回來瞧瞧這是個什麽人。待那人一露麵她便瞧出來了。小尖嗓子沒胡子——太監。小柳明漪卻與他極親密,蹦著迎上去喊“阿爹”。潘喜貴笑抱起她問今兒可乖不乖、晚上有什麽好吃的;戚氏從廚房出來,嗔說女兒又同野小子玩兒去了。

陳瑞錦回到梨香院收拾會子,命人去廚房取晚飯。賈琮先說:“馮大哥那兒查出來了,巫蠱娃娃委實是林鸞搗的鬼兒,有賣布的夥計認出了她的畫像。你那兒呢?”

陳瑞錦道:“說來話長。”

“那就吃完了晚飯再說。”

他兩個吃了飯又歇了兩刻鐘,陳瑞錦方將今日之事從頭說起。待聽到戚氏的丈夫是個太監,賈琮擊掌道:“竟是活生生的對食麽?她既與柳家子弟生了孩子,怎麽又嫁與了太監?”

陳瑞錦輕聲道:“那女孩兒六歲。”

“嗯?怎麽了?”

陳瑞錦道:“京中大亂是在七年前。柳明漪出生時,我師傅已去了陳國。”

賈琮一算,柳明漪還在肚子裏的時候恰逢四將亂京師,她出生後女衛營已經沒有了!柳家慣常養兒不養女。既是個女兒,柳家又不收,她母親在宮中還不定怎麽艱難養活了她。隻是看史湘雲的名錄上寫著城西戚氏收養,可見戚氏是先行離宮的。而柳明漪被收養時年方四歲。他乃問道:“太監沒有被派出宮吧。”

陳瑞錦道:“太監若想借機偷跑不難,有許多法子。”

賈琮思忖道:“柳明漪出宮時四歲,她母親早已出去了。從她母親離宮到接了她回家,當中那些日子她是怎麽活過來的?完全是需要大人照看的年歲。宮裏都亂成那樣了,母親豈能肯丟下女兒一個人走?要麽戚氏和潘太監必有一個是極看得明白的主兒,猜到這些小的也早晚會被放出宮去?”

陳瑞錦道:“此事如何猜的著?那會子宮中必是人心惶惶的。我猜戚氏是讓人強送出宮的。她年輕,容貌也好,送出去好給宮中省錢。那時候太皇太後還沒賣爵呢,缺錢的緊。潘太監怕是她沒法子之時托付女兒與他。”

賈琮點頭:“有理。戚氏後聽說又要放宮中的幼女出來,遂去宮門外守著女兒領回去。也是天可憐見的。潘太監遂設法出宮,與她們母女二人團聚,成了一家子。對食也是真愛啊。”

陳瑞錦道:“依我看,戚氏心裏怕是還念著柳家的不知道哪個。不然,何不讓柳明漪姓了潘?還有,柳明漪在寶二奶奶那兒記錄的籍貫是長安。一個四歲的女孩兒還能知道自己籍貫是長安?定是有人時常在她耳邊念叨。戚氏還說她是自己前夫的女兒。明知道潘喜貴是太監……”

“這麽說她還是惦記柳家的誰。”賈琮捏了捏下巴,“也是。柳家的男丁個個武藝高強,很容易惹女子鐘情。何況潘喜貴不頂用。”

陳瑞錦道:“那潘喜貴雖是太監,卻肯日日出去尋活計養家糊口,竟是比柳家那般隻生不養的強出去十倍。”

賈琮想了想,道:“我記得楊大嫂子說,刺繡與指紋一樣,每個人的繡工各不相同?”

“不錯。”

“你在戚氏那兒買了什麽?”賈琮眨了眨眼,“可有我能用的麽?”

陳瑞錦去屋中取了那幾樣東西出來,兩個荷包兩塊帕子。賈琮撚起一個並蒂芙蓉的荷包道:“我本不喜歡這般花花綠綠的東西。不過,明兒還是帶上吧。”

陳瑞錦瞧了他一眼:“去柳家?”

“嗯,去那個柳家。試試看可有人能認出這個荷包不能,他們家的人眼力必是好的。”賈琮道,“柳明漪與旁的柳家女兒不同。她與女衛營不相乾且有親生母親在養著,她養父雖是太監卻十分疼愛她。若是戚氏與潘喜貴恩愛,我就不預備讓柳家人知道她的下落了。可如今戚氏怕是對她生父不忘情。既這麽著,且看那男人心裏可有那個宮中大亂之後被他們家趕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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