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1 / 2)







賈琮說了通儘人皆知、少有人肯說的大實話,燕王部屬頓時默然,老半日沒人敢吭聲。司徒磐四顧一眼,道:“各位沒什麽好說的麽?”

仍是羅曼先拱手道:“王爺,這些‘遊俠兒’顯見並非遊俠兒,還不定什麽來頭、什麽目的。仍須查明白為上。縱然他們這會子仿佛於王爺有利,萬一哪日他們改了主意呢?”

司徒磐道:“若是查不出呢?”

有個謀士捋著胡須道:“若是委實查不出,唯有等。以不變應萬變。”

司徒磐道:“置之不理斷乎不成。如此大事務必查明白。”馮紫英彎腰答應。司徒磐扭頭看賈琮托著個腮幫子若有所思,問道,“賈琮想什麽?”

賈琮道:“還是那件事。他們想要什麽。這幫人若是本事大、抓不到也罷了,總得弄明白他們想要什麽、總不會吃飽了撐的幫官府的忙。哪怕是想逞英雄討女人歡心也是個目的啊。”

馮紫英道:“我前兒上五城兵馬司取了他們留下的字跡,有些乃同一個人所書。隻是人數眾多,已有二十七種不同字跡。”

賈琮道:“會不會隻一人擅寫多種字跡?”

馮紫英道:“不可能,他們當真人多。昨晚上就死了四個。一個是寄居在西門外牟尼庵的師婆。此女不識醫術,半個月前裝神弄鬼的替人灌化丹水,那病人死了。家裏人也曾擊鼓告狀,隻是尋不出證據證明化丹水有什麽不妥。另一個是天齊廟的道士,勾搭來進香的女孩兒。那小姑娘隻得十三歲,因有了身孕,懸梁自儘了。再一個是麻花街的放印子錢的,利錢太高了些。有個在酒樓跑堂的夥計為了替老娘治病借了他的銀子,利滾利的還不上,遂除去正經活計之外還去做些賣力氣的活賺錢,日前猝死。還有一個乃是……大司馬田樸村田大人。”

“什麽?”司徒磐大驚。這個人乃是正經的小人一流,既貪且狠又陰、野心還大、兼有實才,本是極好的一把刀,司徒磐用他收拾了不少又臭又硬的老不死,後頭還有用處呢。“田樸村死了?因為什麽?”

馮紫英沉聲道:“田大人……抓了個人。”他頓了頓,“罪名兒乃是拖欠官銀。”司徒磐不言語,捧起茶盅子來吃了口茶。馮紫英微微垂頭,“世子妃的老子,因看上人家幾件古董扇子,那家主人不肯賣,回家後長嗟短嘆惋惜不已。田大人得知,遂查抄了那人家裏。”

“咣當!”司徒磐抬手將茶盅子砸了個粉碎,茶湯潑滿一地。

滿屋子的人頓時垂頭,唯有賈琮趕著喊:“世子是無辜的!”好麽,滿屋子的人齊刷刷都扭頭來看他。賈琮道,“馮大哥,這等欺淩良善之徒,王爺下頭沒有麽?比如強占人田地屋舍妻女的。我就不信偌大一個燕王府竟那般乾淨,連個乾壞事的太監、總管都尋不出來。還有王爺那些側妃庶妃姬妾的老子兄弟姐夫妹夫。”

馮紫英道:“有。三天前王府大管事吳良之弟吳德因在花樓做耍子弄死了一個粉頭,讓那些‘遊俠兒’殺了。七天前王爺後院一位庶妃的舅舅強買了興隆街的一座宅子,也死於非命。”

賈琮看著司徒磐道:“王爺,你知道這兩件事麽?要說治下不嚴,你也有份。”司徒磐臉色黑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紫一陣,跟開衣料鋪子似的,咬牙不語。賈琮撇嘴道,“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們府裏為了整治這種奴才已經整治十幾年了!十、幾、年、啊!簡直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收拾了一批又有一批。直到現在為止,半點法子沒有。不論當初派上去時何等敦厚純良,多則兩年少則半個月……”他兩手一攤。眾皆默然。

半晌,司徒磐道:“興隆街住的都是官家。他奪的是誰的宅子?”

馮紫英道:“是先都察院左禦史勞甫和的。勞老大人因已告老在家,如今多半在城南另一處僻靜的宅子住著。興隆街那宅子便空著了。”

司徒磐冷笑道:“勞甫和也是做過戶部尚書的人。連他的宅子都有人敢強奪。”

賈琮低聲道:“犯人也有人權,人家是強買、不是強奪。”司徒磐瞟了他一眼。賈琮嘀咕道,“總得實事求是不是?隻不知道錢給足了沒有。”

馮紫英道:“約莫比市價便宜了……五成。”司徒磐臉上已快滴出墨汁子來了。

賈琮好死不死又來了一句:“那個什麽……晚生覺得王爺的那個姬妾也是無辜的。”馮紫英咳嗽兩聲。他接著說,“後宮之爭比好比朝堂。一個尋常的姬妾,不論得寵不得寵,都不可能許自己的親眷做這種事。這不是上趕著把短處送給對手麽?多半是那個舅舅自己打著王府的招牌在外頭嚇唬人。人家也不敢來尋王爺做證不是?難道勞大人還特特來王府求見一回——”乃拱手做戰戰兢兢模樣道,“王爺,那個誰的外甥女兒在你後宮得寵不?若不得寵便罷了、若得寵我便便宜賣那宅子給他……”馮紫英忍無可忍狠狠踢了他一腳。眾人又不言語了。

良久,終又是羅曼先開口:“王爺。單看昨晚的這四位,除去田樸村大人,餘下的三位皆無功可抵罪。乃是五城兵馬司之過也。”

賈琮又說:“不對!這幾件事五城兵馬司皆沒法子。第一件,那師婆是苦主家自己請去的;第二件,那家的女兒是自己上吊的,且這種事想來也沒有證據,抵賴容易的緊。第三件,與王爺能扯上瓜葛的人,就趙承那尿性,他敢管?他才區區六品官兒!”

半晌,司徒磐瞥著他道:“滿屋子就你磨牙。依著你當如何處置?”

賈琮摸了摸後腦勺:“王爺,您得承認,這些可都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兒。”司徒磐哼了一聲。賈琮接著道,“這麽看來,若那些‘遊俠兒’們對王爺有歹意,唯一可能想要的就是民心。多年後忽然冒出來一個人,四處宣揚這些事兒都是他做的,必引得百姓擁戴。”

司徒磐板著臉道:“問你如何處置呢。”

賈琮道:“如今隻把無心做有心。搶功唄!那個田大人不是胡亂抓了人麽?今兒就將那人放出來。想必古董扇子也送去世子妃娘家了,取來還給人家,再讓世子妃的老子親去給那人道歉、送份厚禮。興隆街的宅子自然也還給勞老大人,退回做買賣的銀錢。那師婆、道士與放印子錢的,死都死了,就把惡行張榜公告,玩點子文字花招含糊其意。京城人多,知道詳情的終歸少,尋常百姓看了榜文還以為是官府替民伸冤呢。”

眾人不禁麵麵相覷。半晌,羅曼忍不住說:“如此作為,有些無恥。”司徒磐麵上不禁帶了一絲笑意。

賈琮聳肩:“這會子無恥,總比來日讓人截了民心好些。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趙承大人前月收拾了大大小小的拐子幾十夥,這事兒可是真的,百姓對他頗有好感。”

有個幕僚道:“倘若有人跳出來說這些是他們做的呢?”

賈琮懶洋洋道:“哦,他們做的?證據呢?拿出來啊當堂對質啊!請禦林軍幫著驗看驗看。”

馮紫英道:“不必驚動禦林軍,我就能驗看。”

再一個道:“若隻是些作奸犯科的歹人還罷了,偏他們連朝廷大員也下手。這如何使得?”賈琮立時抿嘴,閉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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