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1 / 2)







楚王逃婚,王府亂了套。新娘子乃將門虎女,受不得這個委屈,飛奔出門奪了匹馬跑回娘家。她家裏尚不知出了何事,見她回來大驚,趕著追問:“這是怎麽了?”新娘子紅著眼一路跑回了自己屋裏,掀開帳子撲上床去。眼中才剛蓄了淚尚不及流出,隻見枕頭上明晃晃的擱了張箋子。拿來手中一瞧,上頭寫著:“君亦無奈,我亦無奈;君亦無辜,我亦無辜。長痛不如短痛。致歉,再歉。”歉有何用?新娘子“哇”的大哭起來。

這會子她母親已趕著進來了,又問緣故。抬目一眼看到了那箋子,取出去命人送給男人們瞧。過了片刻,送嫁的幾個兄弟也怒氣騰騰回來了。家中幾位男子傳看了一回箋子,上頭的字跡他們認得,委實乃楚王所寫。此事清楚明白,楚王撂挑子、跟肖氏跑了。眾人麵麵相覷、沒人知道該如何是好。

倒是新娘子之父冷笑道:“愛美人不愛江山,好的緊。他不要,有的是人想要。”

恰在此時,有門子進來回到:“府門外有客人求見。”

“請進來。不論哪一個都請進來。”這將軍負手道,“你記著數兒,且看今兒能來幾個。”乃抖袖子走去書房候著。

這會子楚王府中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如亂麻一般,太後早已昏厥過去。荊州知府蘇韜道:“既是不久前還看見了,想來也走不遠,先找找吧。”眾人正沒個主見呢,聞言頓時張羅開了,派人出南門外順著大路追過去。又有許多老臣聚在廳中議事。

過了會子,有個太監在楚王屋中尋到了一張箋子,上頭寫著:“不願為李後主、宋徽宗。”正是楚王筆跡。

蘇韜看了嘆道:“也好。時值亂世,仁主不好做。”言罷竟負手出門,揚長而去了!眾人愣了。方才不就是他提醒追回王爺的麽?莫非是冷了心?互視半日,長嘆一聲。

到了下午,楚王並未追回,太後請幾個要緊的老臣閉門議事也未曾商議出結果來。聽聞楚王那未成親的老丈人家中門檻已經被踏斷了。

是晚,有位老臣受太後之托去驛館見蘇韜,進門卻見了幾個包袱。蘇韜笑道:“才剛收拾妥帖,明兒一早就走。”

那老臣忙說:“國家危急之時,蘇大人豈能就這麽走了?”

蘇韜道:“身為一方父母官,護衛百姓乃蘇某之職。眼看烽煙將起,下官也管不得別的了,唯有護住荊州為先。”

老臣大驚,拖住他道:“蘇大人這話是何意?烽煙將起?”

蘇韜道:“依下官看,莫要去找王爺了。縱然將他追回又如何?既無心為王、也無力為主,壓根兒坐不穩這王位。他在外頭還有條活路,回來必死無疑。”

老臣道:“故此我等才須儘心輔佐。”

蘇韜淡然看了他一眼:“我等從前不曾儘心輔佐麽?”老臣啞然。蘇韜道,“天下事,並非儘了心力皆可成的。如今王爺已失了軍心,再如何也挽不回。幾位王叔各有本事、誰也不服誰,九成要兵戎相見了。楚國之鄰皆強敵,一旦動了刀兵……”他長嘆一聲,“不知道哪家會打進來。”

老臣急道:“蘇大人,你想個法子啊!”

蘇韜搖頭道:“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咱們都是秀才,人家都是兵。再利索的嘴皮子也扛不住人家一刀砍的。王弟年幼,縱然弟代兄娶人家也未必答應。再說,縱然答應了,人家那臉也沒處擱。何況諸位王叔又不是傻子。太後能給的,人家都能給。王爺唯一比他叔父強的便是身世。倘若王爺的兄弟能兄終弟及,何以先王的兄弟不能兄終弟及呢?”

“這……如何是好?”

蘇韜嘆道:“什麽如何是好。回去挖壕溝,防備敵襲。”他抬頭看了那老臣一眼,“走慢了許就走不了了。”老臣頓時變了臉,又杵了會子,趕著回去見太後及其餘諸位大人。

書生終歸是書生。饒是蘇韜已提醒過,這幫人仍舊不緊不慢。商議了大半宿,太後預備次日親去向楚王那老丈人賠禮。蘇韜則是大清早趕出城門一溜煙兒走了。殊不知蘇韜因昨日之舉已惹了許多人的眼,盯著他的不少。盯梢的見他跑了,紛紛回去告訴各家主子。不足半個時辰,逃也似的跑了數十名官員。驛館中有些大人不知出了何事,見旁人跑了他們也趕緊收拾東西跑路。到了中午,城門便被兵士攔住、不許隨意出入了。太後去給她那沒結成的親家賠禮,便被軟禁府中沒放出來。

後頭數日,蘇韜所言不知怎麽的傳得滿城風雨,人人都聽說了。老百姓什麽都能受著,唯受不得打仗。古人雲,寧為盛世狗,不做亂世人。打仗便是抓壯丁、殺人放火、屍橫遍野,男人沒命、女人也沒命。本來楚國的日子就比別國艱難,如今要打仗了還不趕緊跑?有家業的還罷了,那些貧苦些的便粗略收拾了些行李,打半夜開始就在城門口排隊,等著次日開城門好走。

逃跑的這些本來就是些破落戶兒,心裏都盼著天下大亂、不止他們家破落,馬上要打仗的話旋即被他們傳到了楚國各處。一直沒亂的民心竟然亂了。自打去年起便有人在楚國各處攛掇人去南洋開荒得地,因南洋遙遠、去的人少。內戰在即的信兒一出來,頓時推得許多人呆不住了。依然是沒產業的跑得最利索:橫豎在家鄉也沒錢沒地,說不得讓哪家王叔抓了壯丁死在戰場;還不如去南洋碰個運氣。頓時有大片大片的楚民南下、欲往南洋而去。

都城自然是愈發亂了。幾位王叔皆沒走,日日在楚王府上爭辯誰當坐那把椅子,偏又誰也不服誰。太後遭囚,楚王的兄弟沒人管了,也各自走動起來。已逃婚的楚王也顧不上了,官府不追他不找他,隻當他死了。一眾老臣束手無策。

這日,有個漢子在城中一小飯館吃飯,聽眾人說起國中之事,也開口道:“事到如今,不如依著當年京城那般,各位王叔分地而治。”

有個書生便道:“合則強分則弱。楚國本來不大,若再分了,豈不是送給吳國燕國吞去?”

“吳國燕國如今眼界大了,還瞧不上楚國這麽小的地盤子。”那漢子道,“眼下咱們楚國不就是諸位王叔本事相近麽?也瞧不出哪個是明主。俗話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各治一地,過幾年便知道了。要說地大地小,與強弱倒是乾息不大。廬國小吧?咱們楚國跟人家打一仗試試?楚國左近小國本來多,境內也有幾處小國,再分分無妨。橫豎比內鬥好些。這十幾位主兒若是打起來,老百姓都跑到隔壁燕國去了——燕王派兵去外洋打地盤了,未來數十年皆最缺人口呢。”

飯館中有個客商道:“依我說,與其在楚國這麽點子地方打來打去,還不如上外洋去。燕王要打的那塊兒,土地是楚國的數百倍!燕王一家哪裏吃得下來?”

那漢子道:“燕王之意明晃晃的,便是要從別國移民過去。外頭已跑走不少人了。這些王叔們一開戰,燕王怕是做夢都要笑醒。王叔們縱然打下楚國來,空守著地沒有人耕種也是枉然。”

角落裏頭有個文士忽然嘆道:“隻是沒法子攔住他們。”

那漢子道:“攔?民心跟洪水似的,哪裏攔得住。縱然這會子王叔們手拉手上街喊道,我們不打仗~~有幾個人聽見?幾個人信?”

方才那個書生皺眉道:“竟沒法子安定民心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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