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2 / 2)







她生得極美,笑起來更美。可李國培沒心情賞美人,冷笑一聲脫口而出:“年輕人如此張狂的性子不好。”旋即發覺所言不妥——自己正是人家手下敗將,乃嘆了一聲。

林黛玉也不介意,正色道:“李將軍可知道自己怎麽輸的?”

李國培看了看她道:“起先我以為讓福建那幾個無能之輩誤了事,聽林軍師的語氣仿佛另有別的緣故。”

林黛玉點頭:“不錯。此一戰,李將軍從發兵就已輸了。”

李國培“哦?”了一聲。

林黛玉款款飲了口茶道:“打仗還限定日子、打不熟悉地形之處還時日緊急,如此荒唐的命令會是燕王那般睿智之人下的麽?”

李國培怔了怔:“林軍師所言何意?”

“你上當了。”林黛玉道,“那是燕王下頭一個細作頭目西寧郡王偽造的假軍令。”

“什麽?”李國培大驚,“你有證據麽?”

“沒有。”林黛玉道,“然我知道。西寧王爺的證據不是好得的。”

“他偽造假軍令作甚!”

“逼賈琮跟燕王決裂。”林黛玉輕聲道,“台灣府漸有聽調不聽宣之意,而燕王尚未察覺。那姓金的費了數年力氣,非但沒有離間他君臣二人,賈琮還愈發得寵了。他急,一不做二不休下此偽令。李將軍是燕王暗藏的殺手鐧,你與台灣府相爭不論哪邊能贏,都能在賈琮與燕王之間劈開一條縫。”

李國培盯著她:“你們怎麽知道老夫是燕王暗藏的殺手鐧。”

林黛玉微笑道:“李將軍與貴山的匪首萬彰大概都以為江西知府謝鯨是個無能之輩吧。”

李國培睜大了眼:“竟然是他!”過了會子,“謝鯨也是燕王的人,怎麽會與賈家勾搭到一處?”

林黛玉道:“謝鯨算不得燕王的人,隻能算親燕王者。反倒賈琮算是燕王的人。”

李國培冷笑道:“賈琮是燕王的人?你們這般軍力怕是燕王並不知情吧。”

林黛玉道:“台灣知府叫賈璉。”

李國培噎了噎,半晌才說:“西寧王爺既跟了燕王,何故要逼著賈琮與燕王決裂?”

林黛玉輕輕搖頭,抿嘴道:“這會子我們還沒拿到證據……證據也難弄到手。但西寧郡王必是彌勒教的要緊頭領,此事無疑。”

李國培愣了:“彌勒教?”

林黛玉點頭:“萬彰早就與我們台灣府通商、賣江西的鎢礦給我們了。李將軍知道麽?”

李國培頓時想起來了,萬彰提起過此事,說是台灣府的道士煉丹用的;他也懶得管,橫豎有錢拿回山來。賈琮素有哪吒下界之名,西寧郡王倘若是彌勒教的……自古以來佛道相爭很是厲害。難道自己這一趟打仗竟是讓人家玩兒了?

林黛玉看他變臉變色的,低眉一笑,又道:“既然隻是為了將事情鬨大、根本不是為了打勝仗,李將軍此戰便毫無準備。例如,李將軍沒有多少時間派斥候來查台灣府的港口,也沒發現鄭潮兒的那張海圖被調換了。”

李國培大驚:“什麽?!”

林黛玉手指外頭:“這兒委實不是雞籠港,是野柳港。雞籠港再小又何至於小到這份上。”乃微笑道,“我用兩艘小船兩首水滸傳裏的小曲兒便打草驚蛇,嚇得李將軍不敢去平安港。此計你可服麽?”

李國培還在“雞籠港”“野柳港”沒回過神來。合著這兒不是雞籠港。鄭潮兒的海圖讓台灣府的細作調換了假的,將他們誘來此處。顯見野柳港的地勢可令台灣府兵占上風。這女軍師還不定什麽時候就已算準了自己的心思,仿畫鄭潮兒那張海圖也得費不少神呢。念及於此,他緩緩問道:“敢問,那張假海圖是何時調換的?”

林黛玉微笑道:“在鄭府就調換過了。鄭潮兒若是詳儘同你們商議,一眼就能看穿。偏他撂了挑子,李將軍過去的時候他還吃醉了酒。”

李國培道:“林軍師就不怕讓他看出來?”

林黛玉道:“去你們營中調換海圖太難了。臨時送的細作混不到李將軍跟前,我們早年又沒想過會跟你們打仗、並未預先送人進去。至於鄭潮兒……肯給你們一張海圖還是我們家細作勸說的。”

李國培哼道:“老夫竟是輸在自己人手上。”

林黛玉飲了口茶道:“你們那些摻了沙土的啞彈也是我們做的。然後以低價賣給戴憲家的鋪子。依著戴憲的性子,閉著眼也知道那些啞彈十成十會進李將軍的船艙。”

李國培跌足嘆道:“貪官誤國!”

林黛玉又笑:“戴憲大人代理福建巡撫事物,此事也是我們家細作攛掇的。黃文綱耳朵並不軟,可這些大人們都一樣——主與民擇其一,取主;主與己擇其一,取己。這叫兩害相權取其輕。燕王的事再要緊,哪裏比得過自己?被一個四品小官壓在頭上,那小官還是福建省最富庶的官商;鄭潮兒縱有彌勒佛那麽大的肚量也忍不了。李將軍人生地不熟、又獨木難支,縱有天大的本事如何施展得出來?”

李國培恨然咬牙:“若沒有這些人,老夫何至於兵敗。”

“李將軍逗我玩呢?”林黛玉盈盈含笑,“遍數中原諸國,從燕蜀吳算起,哪國官宦不是如此?怎麽可能沒有這些人呢?”李國培默然。林黛玉看了他會子,道,“不過台灣府就沒有這樣子的人。”李國培瞥了她一眼。林黛玉道,“倒不是這裏的官員清廉,是這裏的規矩太死硬了,讓人無處渾水摸魚。李將軍——”她舉起茶盅子來,“可願意拋掉那些拖後腿的同僚,加入我們?別的不敢說。一不會讓你被同僚坑死,二不會讓你被同僚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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