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2 / 2)







柳鏢師道:“虧得你們懵了,不然小命不保。你們東家做什麽要迷暈了他們兩口子?”

矮子道:“我們東家素來假扮做王妃的哥哥稱霸一方。此人今兒路過我們的地盤,竟說出‘王妃隻有兩個弟弟並無哥哥’的話,可知他是知情人。倘若他認得王妃娘家人、跑去成都拆穿我們老爺呢?偌大的根基不就沒了?”

柳鏢師怔了半晌:“這……田縣令假扮皇親國戚、怕被拆穿,遂滅口?”

矮子點頭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柳鏢師啞然失笑:“太陽底下什麽新鮮事都有。王妃好像不姓田吧。”

矮子道:“我們老爺說他是過繼到田家的。”

周虎也忍不住了:“如此胡話,有人信麽?”

矮子道:“往來客商、尋常百姓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誰惹得起王妃的母家?田大人的上司又沒少得孝敬,縱然知道,拆穿他作甚。”他乃嘆道,“我們老爺也不容易。捐官沒少花銀子,又得給王爺交稅錢、又得上供上官、又得把買官的錢撈回來,偏福平縣的百姓越來越少……”

周虎問道:“福平的百姓為何越來越少?”

矮子道:“福平稅高,沒錢沒地的早早去別處了。田大人榨油水委實狠厲了些,有錢的也不經刮,漸漸也有搬去別處的。不弄個大點子的招牌來哄人送禮,哪裏湊的齊這些銀兩?這一兩年送禮的多了,縣中的苛捐也少了許多,還請了百姓人家子弟幫著做事。”

周虎哂笑道:“做事?是當打手吧。”矮子淡然一笑。周虎遂讓他接著說。

因田老爺聽人說裘氏生得好看,讓小的們囫圇帶回去。除了他們兩個留下處置司徒岑,旁人皆架馬車運裘氏回福平縣去了。他二人扛著司徒岑到荒地正欲挖坑把司徒岑埋了,遇上人搶生意、硬生生奪走了肥羊走。周虎乃問那馬隊的是誰,矮子道:“這一帶,能拉出那麽多馬四處跑、還不怕得罪我們東家的,想必是磨盤山的人。隻知道他們大王姓方、年輕的很。”

周虎遂欲將此二人送回客棧去。柳鏢師道:“送回去作甚?不是答應讓人家回去收拾細軟跑路麽?”乃揮手,“你們不過是從犯,走吧。”

周虎皺眉:“豈有此理!”

柳鏢師道:“周大哥,身在綠林就得守著綠林規矩。”順手撈起司徒岑的匕首割斷繩索,“你找什麽磨盤山去。”周虎頓時明白,柳鏢師武藝高強、想必是欲放此二人引路去找裘氏,隻得依了他。

那二人活動活動手腳,見周虎當真放他們走,登時如撒手的兔子一般溜了。柳鏢師嗬嗬兩聲就要跟著去,周虎忙喊:“我另外使人追他們!殿下要緊。”

柳鏢師道:“你們殿下不管我事,我們三奶奶隻命護著裘家那位。”話音未落,人已沒了影子。

周虎回到客棧盤問老板得知磨盤山所在,又高價請了個向導,直至今日上午方摸到山寨外頭。這山寨還不小,周虎獨自進來探路,費了不少神才找到司徒岑。

司徒岑聽他說罷心下略寬:“難為你了。”因忽然想起在西洋的種種,問道,“西洋時,我時常讓你們莫要跟著,你們是不是都跟著了?”

周虎道:“自然。哪能讓殿下獨自亂跑,恐有不虞。”

司徒岑瞥著他:“我在意大利國遇匪,那些人根本不是被我嚇跑的?”

周虎忍笑道:“那鋪子裏的人卻是殿下打贏的。”

司徒岑跌足:“鋪子裏才兩個!外頭黑壓壓的幾十號原來是你們乾的!我說麽。賈琮總念叨意大利自古出水匪,怎麽水匪膽兒那麽小。”周虎低頭一笑,司徒岑翻了個白眼子。他遂又說起自己自昨晚起的經歷來。末了問道,“你看這磨盤山如何?”

周虎道:“山勢險峻、易守難攻,且他們山上有大穀倉,瞧著頗為富庶。依屬下看……”他遲疑片刻,“屬下不容易救殿下出去。不如等賈先生來同土匪談判。”

司徒岑點點頭:“也好。”乃思忖道,“回去之後,首先得查查福平縣的施縣令是怎麽回事,怎麽跑去南洋了。”

周虎麵上忽現窘意。司徒岑抬目瞧著他,一眼不錯瞧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周虎沒法子,隻得垂頭說:“屬下昨晚同那客棧老板打聽田縣令時,他順口說了施縣令逃跑的原委……”

司徒岑冷著臉:“說。”

周虎閉了眼:“福平縣有個老秀才,與施大人交好。老秀才獨有一女,愛若珍寶。偏那姑娘……算命的說她八字極好,運道乃上上乘,命裏能生三子,故求親者眾。”

司徒岑奇道:“這不是很好麽?”

周虎道:“此事也不知怎麽的被世子下頭的門客知道了……世子膝下全是女兒,遂以重金相聘求此女。老秀才卻不肯答應。他道,女兒性子溫和、模樣又不出眾,進了世子府左不過是用來生兒子使的,兒子生下來還不知養在誰手裏。這等事哪裏由得他願不願意的?施大人的上司遂命施大人相勸。施大人口才了得,隻花了半個來月的功夫便勸動了那老秀才。他答應嫁女兒給世子,隻是要一個側妃的名分。世子立時應了。老秀才打著那姑娘必生下小王孫的幌子變賣產業,說是要搬去成都府。還說世子允諾最多三個月後就調施大人到世子府做事去,施大人也變賣產業。人人都以為他們要升官發財,雖賣得倉促卻賣足了價錢。誰知……”

司徒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誰知人家使的是緩兵之計。”

周虎也忍不住笑了:“有一日,施大人得了好友書信,有兩個挨得極近的溫泉莊子,賣家要搬去南洋著急出手、價錢最便宜不過。遂領著全家與老秀才全家乘馬車去看。這一去再沒回來。眼看送親的日子將近,上司欲上老秀才家拉拉近乎,遂先去找施大人。進門一瞧,遍地灰塵,也不知沒人住多久了。”

司徒岑搖頭笑了會子,忽然怔怔的發起愣來。良久,嘆道:“一個好官就這麽跑了。周虎,你看這是誰之過。”

周虎想了半日,搖頭道:“屬下不知。各有苦衷,誰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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