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1 / 2)







這一日,日朗風輕, 花明鳥媚, 江西知府蘇韜在府衙大堂拍賣朱紫街四十二家店鋪。定在辰時二刻開始簽名錄, 巳時開始拍賣。府衙外頭早早就有許多人排隊。楊國泰這會子依然扮作門子, 抬目一瞧, 有七成顯見不是正經來做生意的。

時辰到了, 四張桌子排了出來, 文吏請有心參與競拍的商戶拿好號牌、對號入座,並留下姓名籍貫等。隻見高矮胖瘦許多人,個個穿著綢衫恍若財主,腰間鼓鼓囊囊的。文吏早得了吩咐, 不論何人一律正經登記發牌。

拿了號牌的, 便跟著四個引路的衙役跨入門檻, 前院天井橫著一張長條案,條案上擱著茶水點心和文房四寶, 下頭堆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柳條筐子。有個須發皆白、穿杏黃色道袍的老道士坐在條案前, 正是真明。他身旁立著兩位少年一位中年男子。一位少年也穿著道袍,另一位和那中年男子則是尋常人打扮。看走過來一個高胖的漢子, 真明指道:“你, 等等。”

那漢子見此道風度不俗,走過來抱拳:“道長有何見教。”

真明道:“袖子裏藏的袖箭筒、懷裏的百寶囊、靴子裏的匕首都取出來。拍賣現場不得帶兵刃。”漢子一愣。

小道士捧了個臉盆大的柳條框過來:“您把兵刃暗器都放在這兒,小道替您別上編號,拍賣結束後您隻管來領走。我們不收保管費。”

漢子道:“這些是我防身之物。”

另外那個少年道:“你放心,這兒是知府衙門,您來了就是老爺的客人。沒人敢在我們老爺的地盤動客人。再說,您這些東西也沒用。”乃一努嘴,“您這袖箭再快,能比得上火.槍子兒快麽?”

漢子甩袖子惱道:“我非要帶進去呢?”

話音剛落,老道士身後那中年男子幾步走到他身旁,抬手刁住此人的手腕子,另一隻手伸進他的袖子直卸了袖箭筒出來。這漢子才剛掙紮兩下,懷中的百寶囊也被取出,還另取了一個荷包。他抬腿踢向中年男子,卻被人家順手拔出了靴子中的匕首。東西悉數投入柳條框中。那小道士瞧了瞧他手中的號牌:“您是二號黃大官人對麽?”一壁說一壁利落的寫好了一個簽子,拿夾子夾在柳條筐上,“您走的時候隻管拿著您的號牌來取東西。”黃大官人頓時麵如金紙——那中年男子武藝遠在自己之上。後頭已有數人走進府衙大門,看得清清楚楚。當中幾個便眉來眼去的。

領他進門的衙役滿麵微笑道:“二號的黃大官人,請跟小吏來。”黃大官人滿麵晦氣,無可奈何跟著走了。

下一個衙役領著個斯斯文文的男子走了過來,此人穿著儒衫,頭戴儒生巾,手裏還拿了把折扇。真明道:“你,扇骨裏、腰帶後的暗器,倒出來。”又側頭吩咐,“用個小框。”

小道士答應一聲,選了個盤子大的細編柳條小筐出來,彎腰看了看此人手裏的號牌:“五號劉大官人。”

少年立在條案前飛快的寫好了簽子:“五號劉大官人。”

劉大官人哈哈一笑:“蘇韜手下竟有這麽些人物兒。”乃撇脫的抖了抖扇子,裏頭當啷啷掉出許多鐵針來。又當眾解開腰帶,翻過來一瞧,果然別了許多飛鏢。

少年將簽子別在柳條小筐上,笑容可掬道:“您放心,絕不會損壞的。”

劉大官人拱手道:“拜托小先生了。小先生字兒寫得不錯,請教貴姓?”

“我姓袁。”少年道,“多謝大官人誇獎。”

劉大官人走後,下一個乃土財主打扮,自己走到條案前從袖子裏掏出短劍來。真明道:“你腰上的軟劍也得解下來。”

土財主苦著臉道:“此物貴重,道長可千萬莫給在下弄壞了。”

“放心放心。”小道士道,“管保什麽模樣解下來,什麽模樣還給你。”土財主無奈,解下腰間軟劍。

真明又道:“懷裏藏的那些東西也不能帶進去。”土財主長嘆一聲,掏出一大堆紙包子來。

那袁姓少年奇道:“聽說使軟劍的都武藝高強。你既這麽厲害,為何還要用這些亂七八糟的藥?”

土財主道:“行走江湖,不是什麽事兒都能拿劍解決的。”

少年問道:“還有什麽……”

“咳咳。”真明咳嗽兩聲,“小孩子家家的莫要問東問西。”

土財主猥瑣一笑:“小公子,待你長大自然明白了。”

少年撇嘴,嘀咕道:“我都這麽大了……”

土財主跟著衙役進去了,後頭一個黑衣男子目不斜視徑直往大堂走。真明喊他,他隻做沒聽見。中年男子走過去攔住其去路,道:“煩勞閣下取出身上的兵器藥物。”此人一言不發,忽然抬拳頭朝中年男子胸口擊去。中年男子足尖一轉,身子避開拳頭反手一掌劈向此人的胳膊。此人來不及收手,硬生生挨了著了,“哎呦”喊了出來,頭上臉上登時滲出冷汗。

恰在此時,三個人從後頭猛躥上來,三條腿一齊踢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騰空躍起。說時遲那時快,空中數點寒芒閃過,看不清幾件暗器同時戳破空氣朝中年男子射去。等候的人裏頭許多都是練家子,忍不住齊刷刷吸了口涼氣。便看那中年男子“啪啪啪”連踢三腳,正踢在三個偷襲者腦門子上,三人一同“哎呦”著倒在地上。中年男子自己平安落地,毫發無傷。地上叮叮當當的數聲響,落了三隻飛鏢兩支袖箭和一枚鐵蒺藜,和,六塊飛蝗石。滿院寂然。

便聽那小道士脆聲道:“這種顯見不懷好意之徒為何不趕他們出去?”

袁姓少年道:“老爺說了,既然是公平拍賣,就不能歧視綠林人。萬一人家想安定下來開個鋪子、實在做生意呢?再說,放進來又怎樣。”

小道士道:“說的也是。他們也不能亂來——又打不過師父又打不過師兄。”

中年男子撤身回到那黑衣男子身旁:“煩勞閣下取出身上的兵器藥物。”

黑衣男子牙齒咬得咯咯響。半晌,抬頭道:“罷了!尊駕好功夫,在下認栽。”轉身走到條案前。小道士早早捧了柳條框過去,此人從身上掏出一對峨眉刺,兩個暗器囊、一堆紙包。袁姓少年大聲道:“九號周大官人。”提筆一揮,寫好簽子別在筐上。有衙役過來把筐子捧走。

後頭的人見全然不是這中年漢子對手,便老實多了。到了第十六號時,進來的便柳小七。真明望天:“年輕人,袖箭、暗器囊、匕首。”

柳小七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自然是你。”

柳小七小聲道:“不給開個後門、睜隻眼閉隻眼?”

真明捋起胡須:“不給。”

柳小七嘀咕:“昨兒我與蘇大人相談甚歡,連這麽點子水都不給放,未免小氣。”一麵老老實實從懷中將家夥都交了出去。

中年漢子道:“飛蝗石袋子。”

柳小七撇嘴,抱怨的瞧了他一眼,老老實實摘下腰間那繡著墨竹的書袋子。開打來,從裏頭掏出一個書狀物,上頭寫著“論語”兩個大字。看他打開此物才發現那個不是書,是個紙盒子。柳小七將紙盒子翻了個個兒,從裏頭嘩啦啦倒出許多飛蝗石來。

小道士道:“怎麽不連盒子一道放進筐兒?回頭你還得麻煩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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