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1 / 2)







是年五月, 梅家闔族登上大船,欲沿贛江轉入長江,再從尚未完工的上海港改船出海去東瀛燕屬, 再從那兒換大海船直達北美西岸。梅大夫領著家人目送大船遠去,袖手回到家中,便看賈氏馬行那夥計來了。

夥計領著個人, 梅大夫便覺得此人不尋常——模樣太尋常了,丟進人群裏頭決計沒人多看他一眼,眼睛極亮。夥計介紹道:“這位是京城來的潘喜貴同誌。”潘喜貴上前一步與梅大夫握手。三人遂進了梅大夫書房, 仆婦泡了茶上來。

夥計接著說:“喜貴同誌要去台灣大佳臘學習新的工會運作模式,學成後將派駐江西工作。我特來問你, 可要一起去。”

梅大夫想了想:“我倒是想去大佳臘瞧瞧,可眼下還走不了。這一兩個月保不齊有水災, 我既答應了蘇小姐,須得幫著安置災民。”

夥計笑看潘喜貴:“我說什麽來著?”

潘喜貴道:“我也不欲走得太早。我在京城和平安州都呆過, 組織過工會活動, 到時候能幫幫你們。”

夥計道:“平安州的工會就是喜貴同誌一手創立的。組織上覺得,江西匪患剛除, 隱匿民間的彌勒教也被連根拔起,正是個信仰空缺期, 於革命黨而言時機最好不過。若發展得好,能變成我們的根據地。故此派喜貴同誌過來主持工作。”

潘喜貴道:“京城、平安州、吳國等地的工作將以城鎮工會為主,城市領導鄉村;江西這邊,我們欲以農村為主, 農村包圍城市。先擇一縣為試驗,在全縣推廣宣傳革命。”

梅大夫思忖片刻問道:“根據地……打算立在哪兒?”

潘喜貴道:“石秋生同誌說立在贛州府瑞金縣。問他什麽緣故,他說吉利。我總覺吉利是個幌子,必有別的緣故。”

梅大夫道:“瑞金的縣令如何?”

潘喜貴道:“四五年前就讓土匪嚇跑了,如今那兒是幾個大戶的族老管著,要打官司便去贛州府告狀。”

梅大夫點點頭:“既這麽著,喜貴同誌在南昌府預備工會,我去瑞金縣。”

夥計與潘喜貴互視一眼:“為何?你熟絡那邊麽?”

梅大夫道:“那邊多是客家人。我亡妻正是贛州府的客家人,我會說些客家話。再有。”他含笑道,“晚生十幾年前曾考取院試,正經入了學。因連趕上守兩個重孝,耽擱了鄉試。後來便懶得再考。今年秋闈我便考去。我本有才學,又幫著蘇知府安頓災民,想得一個舉人當不難。”

夥計莫名道:“梅大夫,好端端的你怎麽又想著去考科舉?”

潘喜貴忙說:“我明白了。”乃豎起大拇指,“梅先生好明智。既這麽著,瑞金就托付你了。”乃向夥計解釋道,“梅先生有意謀瑞金縣令。”

梅大夫含笑道:“那兒既有大戶族老把持,平白無故的難以潑進水去。咱們手裏拿著頂縣令烏紗,諸事便好辦多了。”

夥計連連點頭:“你們讀書人就是主意多。”乃又道,“隻是須得有兵馬相幫。”

潘喜貴道:“無礙。我管保不論是正總兵副總兵都會幫著咱們。”

梅大夫喜道:“當真?”潘喜貴點頭。梅大夫道,“那晚生敢說把握極大了。”三人互視而笑。

梅大夫遂乾脆請他二人在家中用飯。席間,潘喜貴說起在平安州創辦工會之事,頗為意氣風發。夥計不覺問道:“喜貴同誌家眷還在平安州麽?”

潘喜貴怔了怔,苦笑道:“早年撿了個別人的媳婦,本以為能平安度日。誰知人家正經丈夫找上門來。好在那會子我已認得了石秋生同誌,有了事做。後來……我女兒……”他搖了搖頭又笑起來,半晌才說,“我女兒是好孩子。”

當年柳明漪撞見她母親與生父偷情,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後與賈桂等人在秦國遇了次險。台灣府特種營將她們救回後,柳明漪仿佛長大了許多,小大人般說:“我已明白了。人隻能管住自己,卻是管旁人不住的。”

那回營救陳瑞錦親自去了,聽罷奇道:“你連這個都明白了?當真不容易。”

柳明漪正經點頭道:“我當真是明白了。且不說我爹娘並非我能管的,也不是我管得住的。我既管不了他們,他們也管不了我。”

特種營從秦國回台灣府,途徑京城,將柳明漪送回去家去。柳明漪執意要改姓潘,她老子娘自然不肯答應。潘喜貴尷尬的很。他已對戚氏死了心,可巧石秋生與他商議派個人去平安州建工會,便主動請纓。那會子潘喜貴在京城的革命共濟會已是個極要緊的骨乾了。他若走了,暫時還找不到人頂他的活計。石秋生有幾分猶豫。

石秋生的妻子金鴛鴦是個剛烈性子,早年聽說他們幾個人的亂事便替潘喜貴抱打不平。直至柳明漪回來她才知道戚氏偷情之事,頓生不忿,假借買繡品去戚氏家打探,實則欲諷刺她一頓出氣。不想鴛鴦還沒來得及說到正題上,戚氏忽然乾嘔起來。鴛鴦何等人物,登時明白戚氏必是有孕了。也顧不上譏諷,尋了借口便走,趕回去同石秋生商議。

石秋生立時道:“老潘尚不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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