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1 / 2)







徐翰林家的三奶奶姚氏讓秦氏引到梅林走走。不知不覺的, 這秦氏竟說起婚姻之事來。姚氏聽著有些不對。抬目看秦氏正含笑瞧著自己,忙低了頭:“各人有各人的時運,豈能個個與柳太太一般呢。”

秦氏慢慢的說:“從前委實靠時運更多些。如今卻不同。須知, 我國數百年來看似朝代變幻、實則一成不變,直至這十幾年方略微有了些將要改變之意。從今往後,大變將至。時代變革如江潮, 順之則一日千裏,逆之則寸步難行。姚姑奶奶,半年前我都不敢同你說這話, 現在卻敢了。”她懇切道,“從前你沒的選, 現在有的選了。不止是你,許多人都有的選了。”

姚氏強笑道:“柳太太說什麽呢, 我聽不懂。”

秦氏望著她道:“姚姑奶奶可還記得,七年前你隨令堂大人去法海寺進香。聽聞寺中有前朝壁畫, 你去賞摩了許久。有個登徒子偷聽你說話。”

姚氏臉色大變, 搖了搖頭:“七年前之事……誰還記得。”

秦氏輕聲道:“他找了你七年。”

姚氏扭頭望別處:“我不記得了。”

“還來得及。”秦氏道,“他有法子讓你安生離了徐家, 你的孩子他也要。”

姚氏緊緊閉眼,淚珠子一顆顆往下墜, 良久搖頭道:“不必。此生無緣。”

秦氏道:“你特特替祖母守足了孝,難道不是心裏頭不願意這門親事?”

姚氏取帕子拭淚,抿嘴道:“我不記得了。”

秦氏拍了拍她的肩:“不急,你好生想想。你眼下這條路也不差。丈夫敬你, 婆家又重規矩。你但凡不出錯,日子不會難過。妯娌不省心,你讓讓便是了;小妾再得寵,橫豎鬨不到你頭上去。徐三爺有出息,左不過幾十年功夫,你必能當上老太君。到時候享個十來年的福、收拾兒媳孫媳玩兒,壽終正寢。”

姚氏苦笑道:“誰不是過的這般日子。”

“我不是。”秦氏道,“林丞相不是。”姚氏搖搖頭。秦氏乃正色道,“你若是個迂腐女子,縱與他在一處也過不長久,到時候要安置你就麻煩了。你再細掂量掂量,既然前頭有兩條路,願不願意選另一條走。”她翩然轉身道,“若選了另一條路,縱然比不上林丞相,想來不會比我差。”乃移步往回走。姚氏默然在後頭跟著。

不多時,慈善拍賣會開始。這秦氏真真是個大財主,出手闊綽,她一個人便拍了十五六樣物什,合有八千多銀子。尋常女眷沒人這麽富裕。眾人都好奇此女為誰。最後,史湘雲使人掛出成拍後的單子來。大夥兒上前一瞧,最前頭那列寫著:秦氏可可茶東家,秦可卿。眾皆嘩然:怪不得她大方。

過了幾日,到了正月十二,薛蟠請賈家哥幾個吃酒。酒席散後,賈琮拉著寶玉回榮國府,讓他給賈赦請個安再回去。寶玉想想伯父才回京不久,委實該去請安的,遂依了。哥倆在賈赦跟前說了會子話,寶玉看天色不早了,便告辭回家。賈琮道:“我也回院子去,爹你慢慢玩你的古董吧。”遂與寶玉同出了榮禧堂。

梨香院在榮國府東北角,大門在南邊。寶玉以為哥倆要分道揚鑣,向賈琮拱拱手。賈琮也拱拱手,轉身往東邊走了幾步。回頭一望,寶玉披著大氅大步朝內儀門走去。乃微微一笑,喊道:“寶玉哥哥且等等,小弟有話說。”寶玉回過身來。賈琮笑眯眯走上前去,“寶玉哥哥可有話對我說麽?”

寶玉一愣:“不是你有話說?”

“嗯,我有話說。”賈琮道,“不過得先問問你有話沒有。你若沒話、我便有話了。”

寶玉讓他繞迷糊了:“究竟有話沒話?”

“你沒話對我說對吧。”賈琮笑道,“兄長跟我來,小弟有事托付你。”言罷轉身就走。

寶玉莫名不已,跟他著一路到了梨香院。賈琮先喊人送了茶上來,轉身從大案子上拿了一疊紙,幾張一份擺在寶玉跟前。寶玉一瞧,全都是報紙。有承天半月報、大佳臘周報、星艦校報、平安州半月報、嶺南月報、建安理工校報等等。乃抬目看著賈琮。“這些報紙?”

賈琮坐在他對麵正色道:“燕國也該辦個報紙了。在台灣府,報社之類的事兒本是林姑父管的。可如今他心思全都在孫子身上,沒興致正經做事。”

寶玉低頭看著報紙:“你想讓我主持報社?”

“嗯。”賈琮道,“報紙是我們眼下最合適的傳媒手段,用得好能掌握民心方向。早先在南邊,我特托林姑父來管理,就因為他是個正直之人。寶玉哥哥你也是個正直的人。年輕時太幼稚,好在如今已成長了。然而我依然怕你麵子嫩、經不住人來軟的。欽天監監正姚啟明的家人這幾日想必沒少來找你吧。”

寶玉臉色一動:“你方才說我若沒事找你……”

賈琮點頭:“你是個好人,好人心慈麵軟。若不會拒絕別人,這報紙我就得另求高手負責——實在太重要了。姚家是初六日得到姚啟明的消息,透露消息之人告訴他們,姚啟明的同夥大都死了、唯有他還活著,當中一個緣故便是他與賈寶玉乃忘年至交。姚家少不得會找你打探消息,或是托你求情、讓我放了那老頭。五六天了,你一直沒來找我和大姐夫。可知,寶玉哥哥你已經能扛得住哀求了。”

寶玉怔了半晌,低聲道:“姚老大人究竟犯的什麽罪?大姐夫說,事兒極大。”

賈琮簡短道:“陰謀顛覆人民政府罪。”寶玉一愣。賈琮解釋道,“就是意圖在京中弄出亂子來、把我趕下台。日全食的時候。然後他和天津總兵盧得誌裏應外合清君側。”

寶玉倒吸一口涼氣,許久才嘆道:“此人當真倜儻。”過了會子,苦笑道,“我沒問你們,蓋因我知道,若能說與我聽的,舊年我同大姐夫打聽時他便會告訴我。他既不肯說得太明白,事兒必然不小。此事本非我力所能及,豈能答應?故此,不是我已扛得住哀求了。日後人家拿別的事來求我,我未必扛得住。”

賈琮笑道:“這說明你非但能自知,還能判斷局勢。已經夠了。再說,許多事本來就得慢慢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想想早年二姐姐是個什麽性子?後來管了家,立時跟變了個人似的。你天資又高,有不會的隻管去問林姑父。這老頭寶刀未老。若非他沒心思,這事兒還輪不到你呢。二哥哥就別推辭了。我們人手雖多,合適的還真不好找。”

寶玉見他說的認真,思忖會子,正色道:“既這麽著,我就接了。”

賈琮忙站起來一躬到地:“多謝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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