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1 / 2)







話說姚氏院中飯食莫名被克扣, 姚氏便命人出去酒樓買了晚飯回來。才剛吃完,一個丫鬟氣哼哼的進來回到:“奶奶,那個二等丫鬟屋裏吃的都是上好的飯菜。”

姚氏淡然道:“三爺的乳母範媽媽如今不是正照看她麽?總不能連那位一起坑。”

正說著, 外頭有人沒好氣喊“三姑娘來了”。隻見簾子一挑,徐三姑娘娉娉婷婷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六七個丫鬟婆子。姚氏坐著沒動。徐三姑娘上前行禮:“小妹來給三嫂子賠罪。”

姚氏一眼瞧見後頭捆著兩個媳婦子。一個穿著茶色綢衫、頭上插了兩支珠花, 一個穿著豆綠色粗布衣裳。乃嘴角噙笑道:“想必是這位嫂子——”她指那穿綢衫的,“誤會了主子的意思,背著三妹妹向這位嫂子——”又指那穿粗布衣裳的, “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方有今日之案, 我猜的可對?”

徐三姑娘身子微顫,肅然道:“正是。賴二明家的平素便刁滑長舌, 最愛挑撥事端……”

姚氏擺手:“這些不與我相乾。我隻問妹妹一句話。從今往後,廚房管不管我們院子的飯。若管, 莫要再鬨這等笑話;若家道艱難, 妹妹隻管開口不必客氣。我莊子上種了經濟作物,進項足夠我養這一個院子。”

徐三姑娘眼神登時亮了:“經濟作物是什麽?”

姚氏心中一動, 口裏依然解釋道:“經濟作物便是用於工業而非農業的作物。比如麥子粟米、各色蔬菜,都是農業作物。我莊子裏種的甜菜、別處種的棉花、南邊種的橡膠, 皆為經濟作物。甜菜收割後並不送去菜場賣,而是送去製糖的廠子做糖;棉花橡膠也都不是吃的,乃用來做布匹和馬車輪胎。”

徐三姑娘若有所思:“三嫂的莊子不種麥子、種這些,故此收益好。”

“隻是這些的種法與尋常五穀不同, 須得去農科院請先生來教導。請先生的錢並不貴。”姚氏微笑道,“農科院今年年初剛剛成立,裏頭不少人是從欽天監調過去的。”

徐三姑娘恍然:“原來如此。想必嫂子嫁妝莊子上的人會種甜菜?可否請他們也教導我們府上的農夫?”

姚氏搖頭道:“會種的未必會教,這等事還得請先生。不然,萬一我那些農夫們沒教好,一年的辛苦便白費了。”

徐三姑娘微慍:“嫂子也是徐府的人。隻煩勞你莊子上農夫教導府裏的農夫,何必推三阻四。”

姚氏淡然瞧著她,不言語。徐三姑娘挺胸而立與她對視。良久,姚氏嘴角勾了勾:“我方才已說得明白,會種的不見得會教。找兩個老農帶徒弟沒什麽難的。然事先須得白紙黑字立下字據,倘若他沒教好、至損了府裏的收成,絕不與我和我莊子上的老農相乾。學種地、尤其是學種經濟作物,不是那麽容易的。莫想著貪小便宜,不請正經的先生來教導。經濟作物成本比莊稼高得多,但凡出個岔子便血本無歸。”她頓了頓,搖頭道,“小小年紀什麽都沒經過過,隻在家裏坐著,上有長輩下有奴才,以為天下事都如……”

話還沒說完,搖籃裏頭的孩子醒了。姚氏登時撇下她們一乾人,抱兒子起來哄了半日。乳母在旁道:“小爺可尿了沒?”

姚氏摸了一把:“沒呢。”乃抬頭看徐三姑娘一眼,接著說,“以為天下事都如繡花打結子般容易,縱然做砸了也不過損壞一塊帕子幾根線,帕子大不了做抹布使。我莊子裏頭種甜菜也不是沒出過錯。質量不達標,人家糖廠一棵都不收。又不能賣做別用,成堆的甜菜白白爛掉,好不可惜。”

徐三姑娘一時接不上話,倒是她身後閃出一個婆子來,笑道:“三姑娘年輕不知事,三奶奶勿怪。”

姚氏冷笑道:“原來是崔媽媽。”崔媽媽乃是這府上管事娘子的頭兒,太太陪房。難怪徐三姑娘敢克扣自家飯食,原來是太太的人挑唆的。隻不知那老婆子又打什麽主意。“我隻把話說明白,要如何決斷還得看三妹妹自己。”

崔媽媽嘆道:“三姑娘終歸嫩了些。三奶奶方才也說了,她少不更事。忽然要處置這上上下下的,難免出些紕漏。”

姚氏微笑道:“想必太太已派了崔媽媽輔佐教導三妹妹,今後當無憂矣。”

崔媽媽道:“我一個下人,哪裏敢教導主子。還請三奶奶多多幫著三姑娘。”

姚氏掂了掂懷內的兒子道:“我上回就說過,根本不懂管家理事,並不敢擔當此任。既是府裏沒有旁人合適,去外頭請個教習娘子來教導三妹妹也好。”

崔媽媽麵色一僵:“如今連太太都吃不上茶了,哪裏來的銀錢請教習娘子。三奶奶真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說的也是。”姚氏眨眨眼,“三妹妹聰明,想必很快能自學成材。”孩子咿咿呀呀的喊了起來,姚氏自然又是撇下旁人專心哄兒子。孩子雖小,極有表現欲。他轉著小腦袋喊一聲“啊”,姚氏也跟著喊一聲“啊”。他喊兩聲,姚氏也喊兩聲。孩子高興了,一聲接一聲喊,姚氏也一聲跟一聲喊。

崔媽媽自打跟著太太到了這府裏已近三十年了,何嘗受過這般冷遇?咬了半日的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偏姚氏屋裏沒一個出麵打圓場,隻當她們這群人沒來似的,都笑嘻嘻伸頭去瞧小哥兒。良久,小哥兒全無停嘴之意,姚氏自然也全無理會旁人之意。崔媽媽強笑道:“既是奶奶不得閒,奴才就不打擾了。”

姚氏匆匆扭頭望了她們一眼:“各位好走,我失禮……”話還沒說完,孩子見母親方才還陪著自己應和呢,忽然不玩兒了,“啊啊”喊了好幾聲,小胳膊也揮動起來。姚氏連那句話都沒說完,趕忙哄他去了。

崔媽媽等了半日,見姚氏當真不欲同自己把客氣話說完,上前行了個禮:“奴才告退。”姚氏沒嘴同她說話,隻伸出一隻手來向後頭擺了擺。徐三姑娘也行禮告辭,領著幾個丫鬟婆子、推著那兩個被捆的女人走了。

一時崔媽媽回到太太屋裏,將方才之經過從頭細說。徐太太聽罷思忖良久,道:“依你看,她是誠心晾著你麽。”

崔媽媽苦笑道:“太太,早些年咱們都低看了三奶奶,她竟是個靈透的。她瞧見我那眼神,顯見猜出來了。”

徐太太慢慢的道:“猜出來便猜出來吧。我不過是想讓她知道,手裏有權和手裏無權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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