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1 / 2)







救出吳國先世子嫡長子的便是甄藏珠。二人星夜登船, 從長江順流而下,於次日下午抵達上海港。棄舟登岸,甄藏珠領著太孫上了一輛馬車, 兜轉半日來到一處小農莊。包三爺全家便在此暫住。

太孫見著了舅公,一路驚惶頓時散去,爺倆抱頭痛哭。甄藏珠隻在旁默然看著。他二人哭完了, 包三爺握了甄藏珠的手道:“一則大恩不言謝,二則咱們兄弟這麽些年、犯不著說那些話。”

甄藏珠點點頭,又道:“隻是世子不知讓王爺藏到哪兒去了。”

包三爺嘆道:“早年你勸他收斂些, 又讓我勸他,還讓我二哥勸他。我們甥舅幾個全當耳旁風, 一個字聽不進去。如今看來,你說的分毫沒錯。”

甄藏珠道:“我若說重些、搬出先義忠親王來, 也許世子能聽進去一兩句。”

太孫苦笑道:“我父親做了這麽些年太平世子,甄大人說什麽都無用。隻是如今內有妖妃惑主、外有佞臣當朝, 我祖父隻聽沈氏與陳瑞文的。竟不知如何是好。”

甄藏珠道:“沈陳二人有王爺撐腰、世子又不知所蹤, 朝中文武不會幫我們的。衛若蘅大人雖明白,他遠在外洋, 且南美的土人洋人都不好對付,未必肯回國相助。縱然回來, 少說得一二年的功夫,隻怕沈妃等已將人心定下來了。故此咱們得另想別的法子。”

太孫忙躬身行禮:“求甄先生指教。”

甄藏珠含笑看了他二人一眼道:“暫且等等。”

包三爺忙抓著他的胳膊:“老甄你不厚道!你知道什麽?快說!”

甄藏珠扭頭朝窗外怔了半日,輕聲道:“福建已經出大事了。”

包三爺與太孫齊問:“何事!”包三爺又道,“怎麽沒聽說過?”

甄藏珠悠悠的道:“因為舉國都留意吳國換世子這事兒了, 沒將那事兒放在眼裏。”

包三爺急道:“到底什麽事!”

“罷工。”甄藏珠道,“工人大罷工。”

舉國上下都在瞧吳國時,福建委實出事了。起因乃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今年十月,福州府連江縣有個建築工人做事時不留神從樓上摔下去,當場斃命。這工人名叫林德勝,媳婦已於數年前亡故,家中有年邁父母和三個不足十歲的兒女,慘不堪言。工會的人過來一問,原來他們東家因趕工,逼迫他們日夜加班,這死的工人已連著乾了二十餘個整日不曾歇息。且依著規矩屋頂應當設防護欄杆的,這工地沒有。工會乾事遂寫了狀子上衙門告狀去。

那縣令一瞧便笑,喝令將工會乾事打出去。工會乾事喊道:“我是來打官司的!老爺為何不聞不問便讓我出去!”

縣令冷冷的道:“你告的是誰?!是想害死自己還是想坑死本官?”又命打出去。

工會乾事告的是那建築工地的東家。因他也隻是個尋常工人,並不知道東家名姓,遂隻告了“某某船廠東家”。聽著仿佛這東家不尋常,他便尋當地工會組織頭目去打聽。

這頭目一聽便說:“是戴家的產業。”

乾事怔了怔:“戴家?莫非是戴肥溜家?”

頭目點頭:“不錯。這家船廠就是他家的。”

乾事心中翻了個個子,急得眼睛通紅:“難道此事就算了?一條人命就這麽巴巴兒沒了?”

頭目思忖道:“未必。咱們且想想法子。”

乾事噙淚道:“必得想出法子來!不然那家一家子都沒法子活了。”

頭目道:“上回我去福州開會,倪紫光同誌說,福建的資本家越來越沒底線了,咱們工人階級須得開始反抗才能有活路。這才兩個月不到,便出了此事。既如此,我這就去福州找他商議。”他想了想又道,“你同我一道去。”乾事點頭。二人略收拾了點子東西,當即啟程趕往福州。

福建工會主席倪紫光乃是福州賈氏馬行的一名管事,兼任賈氏馬行工會會首。聞聽此事,沉思良久,向他二人道:“遠的不說,單說這個一個月。福州左近戴家下頭的產業,因疲勞作業和缺乏必要防護的緣故,已經死了四個工人兄弟了。添上這位林德勝兄弟便是五個。”

連江縣那工會乾事忙說:“打官司想是沒用?”

倪紫光冷笑道:“去衙門告誰?自從黃文綱大人因病辭官,戴憲已繼任福建巡撫四年了,便是這福建全省的土皇帝。早先還能進京告禦狀,如今皇帝自己都是個傀儡。咱們唯有靠自己方能活命。”乃拍案而起,“罷工!”

福建工會發展多年,戴家不曾將他們放在眼裏。左不過是領著幾個泥腿子扯嗓子嚷嚷罷了。還能如何?做夢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鬨起來罷工。

先是林德勝在的那個船廠工人罷工,旋即當月福州其餘死了工人的四家工廠跟著罷工,數日後又有七個工廠罷工、也是近來數月死了工人的。罷工如野火般蔓延開來。到了十一月上旬,戴家下頭的產業已有九成停滯。

巡撫戴憲大發雷霆之怒,顧不得自家與榮國府的交情,派人衝入賈氏馬行抓走了倪紫光。倪紫光當時正在庫房查看紮包裹,回頭看外頭湧進來一群衙役嚷嚷自己的名字,舉手道:“我就是倪紫光。我們這兒女工多,莫要嚇著他們。”乃束手就擒。

本以為能就此震懾住那幫造反草民,不料罷工之勢竟從戴家延到福建其餘工廠。霎時見不知多少東家工廠主湧入戴府,鬨著逼著要戴憲想法子。戴憲拍案道:“領頭的都在大牢裏了,誰還在挑事?”

有個糖廠的東家忙說:“這個我知道。自打上個月大人府上工人鬨起罷工來,江西那邊便有個工人頭目過來幫忙出謀劃策。”

“誰!”

“是個四五十歲的漢子,叫潘喜貴。聽說早先是京城裏頭趕馬車拉客的,後來在平安州做雜活,前幾年才到的江西,在火柴廠做事。”這東家道,“此人見多識廣、詭計多端,且最擅蠱惑人心。好多老實的工人讓他攛掇幾句,都糊塗了。”

戴憲冷笑一聲:“不過是個下九流的販夫走卒罷了。”乃命手下人去查這個潘喜貴身在何處。

另一個東家道:“我也知道這個潘喜貴。倪紫光入獄之後,罷工之事悉數是他領頭安排的。各家工廠都傳了他的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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