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姑娘微笑看了看他,點頭道:“難得有人如此識時務,你想必能長命百歲。”
“謝姑奶奶吉言~~”頭目打了個千兒。
他遂立在前頭領路,還殷勤提著燈籠。穿過牢房,拐了三個彎子走到後頭,兩邊牢房少有人了。
又拐了一個彎子,便聽有人在裏頭說:“一對圈兒。怎麽亮光了?”
另一個人道:“你方才出了一對圈兒。還有腳步聲。”
前頭那個道:“我四個圈兒拆開出不成麽?”
“胡扯,四個圈兒多大的炸彈,哪有拆開出的,你是傻子麽?”
潘姑娘跟在獄卒頭目身後走著,啼笑皆非,大聲道:“爹!黑燈瞎火的你玩什麽呢!”
那個把四個圈兒拆開出的立時驚喜喊道:“明漪!是明漪麽?”
“是!”潘姑娘鼓著嘴道,“人家領了兄弟們來救你,還當你在牢裏吃什麽苦呢,合著你在同人打撲克。”她身後跟著的人一串喊“潘先生!”
此人便是潘喜貴,聞聽喜不自禁:“倪紫光我說什麽來著!我說了我閨女會來救我吧!”
倪紫光奇道:“你閨女這麽大膽子!”
潘喜貴在牢房裏頭帶著鐵鎖手舞足蹈:“最末還不是得靠我閨女!”
說話間眾人已走到牢房前,獄卒頭目掏出鑰匙來開鎖。這潘姑娘便是柳明漪。前幾年讓陳瑞錦接到台灣府念書,直將姓氏改成了潘。她遂撲到牢房欄杆前望著潘喜貴嗔道:“您老也不跟我說一聲就跑到福建來了,我還沒趕到你就進了監牢。這是什麽地方?行動就死人……”一壁說一壁滾下淚來。
她話未說完,牢門已打開,潘喜貴走出來撫著女兒的臉頰,也垂淚喃喃:“還是我閨女好……”
對麵倪紫光喊道:“喂喂,大侄女!這兒還有一個呢!”
獄卒頭目趕忙過去欲開門,潘明漪抹抹眼淚道:“且慢。我問你,四個圈兒能不能拆成兩對出?”潘喜貴微怔了一瞬,哈哈大笑。
“能、能!”倪紫光忙說,“但凡大侄女放叔叔出來,你爹願意拆成四個圈兒單個出也成!絕對不是傻子!”潘明漪哼了一聲,讓獄卒開門。倪紫光走出來瞧瞧潘喜貴又瞧瞧潘明漪,嘆道,“我日後必也要生個閨女。”潘喜貴又笑。
戴憲平素不在府衙居住。因明兒就要將潘倪二人斬首,他今晚特意住在後衙。前半夜因莫名心緒不寧,遲遲不得入夢。後半夜將將睡著,忽然聽外頭一陣喧鬨,驟然驚醒喊人。
隨身小廝上前掀開帳子道:“老爺,外頭不知何故吵吵嚷嚷,仿佛有不少人。”
戴憲猛然打了個激靈:“快快!給本官更衣。”
另一個小廝已燃起蠟燭,道:“已經打發人打聽去了。”
戴憲咳嗽一聲:“現在什麽時辰了?”
小廝看了看屋裏的西洋大座鐘:“快到寅時二刻。”戴憲莫名心跳如鼓。
說著有個小廝跌跌撞撞跑進來喊道:“老爺!不好了!外頭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許多人,整座府衙讓他們團團圍住!”
戴憲急道:“什麽人!要做什麽!章師爺呢!”
“不知道。”
“快喊去!”
不多時,章師爺急忙忙跑進來,頭巾都沒戴:“老爺,大事不好!”
戴憲跌足:“快說!”
“那個潘喜貴的女兒領了不知數目的工人闖入大牢,已將潘喜貴倪紫光救出去了!”章師爺道,“聽說有上萬人!”
戴憲大驚:“哪裏來那麽多人!”
章師爺嘆道:“若隻是人多也罷了。偏他們手裏非但有火.槍,還有火炮,已經在衙門前後門處各架起了一座。”
戴憲急喊:“鄭將軍呢?”
章師爺低聲道:“鄭將軍縱來了也不好辦。大人,您在府衙裏頭呢。”戴憲一驚。章師爺接著說,“鄭將軍手下兵馬打一些工人自然不費吹灰之力。可他不敢,投鼠忌器。”戴憲身子一軟,跌坐在床上。章師爺忽然覺得今晚此事有點熟悉。
半晌,外頭有人進來回到:“老爺,潘喜貴的女兒好生厲害,武藝高得不得了!如今潘喜貴在外頭說要跟我們談判。”
戴憲猛然跳起來喊道:“誰跟他們談判!殺!讓鄭大人快來殺個乾淨!販夫走卒一個不留!”
忽聽有個女聲在窗外脆生生的道:“戴大人當真要殺個乾淨?”屋裏眾人一愣。聽見窗戶輕輕開了,潘明漪從外頭跳進來,望著戴憲挑起眉頭,“不如咱們試試,是戴大人先死、還是我們販夫走卒先死。”